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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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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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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底故乡情

我对于祖籍故乡石山底村的印象,一半是来自家传,一半是来自己四岁时的零碎记忆,以及家藏的一幅故乡临摹画。

作为六零后的我,出生在开化,对于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国家建设新安江水电站,那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迁移,没有太多感受。而父辈们则是当事人,在他们心灵深处,始终有一份割舍不掉的老家情结,或多或少也感染到后一代人。让后人知晓,自己的祖籍在淳安石山底村。当初父辈们的背景离乡为国义举,是支持国家水电工程建设,谱写了一曲无私奉献和可歌可泣的移民发展史。

我四岁那年,二弟才一岁多,倔强的祖父带领全家返迁石山底,一同返回的还有其他6户人家。因房屋早已损毁,水位已经淹没半村,各户只能山坡上搭个草棚临时安家,我家的草棚搭在最高处。良田沉没在水底,为养家糊口,大人们靠上山砍柴树,剥紫皮(造纸原料),开山地种菜。日子虽过得很辛苦,但还是咬牙在坚持。在这期间,水库管理人员经常上门做劝导工作,依然没能让祖父他们回心转意。后来随水位不断上涨,草棚将要被淹没,大伙就搬迁到后山省田坞林场里住。那是个国有林场,因人员迁移,一部分职工离职而去,而闲置出一些房屋。大概是林场领导看见移民人生存窘迫,于心不忍善意收留了7户人家。但没过多久,水位涨速太快,眼看林场也要被淹没。父辈们被逼无奈,7户人家合议决定,重新回到开化县新村,这才使持续大半年的返迁之旅,最终画上句号。这些信息,都是祖母后来告诉我的,我也有点隐隐约约的印象。

四岁的我,幼年的记忆,随着时光的久远,如浮光掠影,按说是淡的模糊不着痕迹。事实也是如此,大部分我已没印象,唯有几个零碎的片段和细微的情节,像刻在我脑子里,记得很清晰,至今也没有忘记,自己都觉有点不可思议。

在我的记忆里,依山而建的村庄是一片断墙碎瓦,残垣颓废的景象。我和小伙伴对这些破墙乱土毫不介意,依然是踩瓦砾、翻墙根、掀砖瓦咧小嘴,玩的很开心。这与长辈们忧心仲仲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一天,我在芦苇里拣了一个鸡蛋,高兴地交给祖母;在省田坞山沟里,我与小伙伴翻石块抓螃蟹的细节;跟随祖母去三里毛家姑姑家走亲戚,回来时迷路了,找不到渡船的情景;甚至我做梦,梦见一只大公鸡啄我一下的情景;以及返回开化,走到村口樟树底,我伏在父亲背上,听见水田里蛙声一片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深印脑海。

也正因为我有这段模糊的经历,让我比其他同龄人更加关注祖籍石山底。我曾通过谷歌地图查找,百度搜索,寻找它的蛛丝蚂迹,甚至幻想某一天,坐轮船亲眼去看一看它。但据村里去过的人讲,村庄早浸于水底,唯一能见标志是村后的山头,如一条覆船静静地盖着。

那幅石山底村画,在我高中毕业之后,父亲才拿出来给我看。画是村里成分不好的画师吴扬先生作的,对着照片临摹的水墨工笔画。村中的三条石阶路房屋埠头和水磨房都画的很清晰。一座独木桥直通对岸霞天坪村,村民的大部分耕田都在霞田畈。祖父评画,说他画的很像,能准确找出自己家的房屋。据说共画了三张,我祖父留一张,村支书吴承西存一张,还有一张不知在谁手里。祖母曾指着画告诉我,祖籍石山底,原属遂安县,后来才与淳安合并一县。村以石山为名,分上下三门。我问为何分三门?她补充道:“因为最初流落到此地 (石山底)的祖公是亲兄弟三个。我听后暗自思量,三根香火,繁衍到迁移时候已是300多人的小村,该经历多少代数了。

那幅村画,我一直保存着。直到后来搬家,翻出来被人拿来弄去丢失了。而另两人藏的画,最后也找不见了。我的父亲,一个热心此事的古稀之人,凭自己的记忆,用毛笔勾描古村的大概模样。因画画水平有限,他自己也不满意。听说排岭镇有位老人,有手绘版的遂安狮城地图,便亲自跑去找人。最后,人找着了,画也拿到手了,并带回一本厚厚的淳安县志。

今年夏天我休假回国,去父亲房间坐一会。他把画和书都给我看了,还跟我讲了寻画经过。随后,他又絮絮叨叨跟我谈起修家谱的事,说到本村几个热心人士,正在为这事奔走操心;说到别村的人,去千岛湖里寻得旧村遗址,立石碑刻字等等。对此,我没有特别反应,正面回应他。一是自己常年出国工作,二是回来休假时间太短,处理一些琐碎之事尚感觉仓促,哪有精力顾及其它。所以对于父亲热衷此事,我不仅不反对,还鼓励支持他,希望他能心想事成。

说到修家谱,令我感到羞愧。我家祖父原本收藏十几本家谱,小学生的我不知道家谱的作用价值,看到盖在酒瓮口上长本谱书,就拿出来翻阅,因看不懂毛笔字繁体古文,被我一张张撕掉,折成纸标玩游戏了。现在想起来,我还奥恼不已。

光阴似箭,一晃过去五十多年了,物事人已非。如今的千岛湖已不是当初的千岛湖,她的美丽风光已传遍五大洲,扬名全世界。这不仅是千岛人的骄傲,也是我们这些外迁子民的骄傲。我们的先人,他们舍小家顾大家、勇于牺牲的精神和无私奉献。虽然从地理位置来说,我们移居他乡,但亲情是割不断的,就像我看见淳安人有种天然的好感一样;就像别人问我是哪里人,我回答总是说千岛湖人;就像我祖籍石山底村静躺湖底,不见天日,血脉里的感应气息仍在相吸……。因为我认定千岛湖是我第一故乡,开化是我第二故乡。

记忆像爬在藤上的旧时光,我如果走近或者走进,就会被它们的无声所感染,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命与这个角落,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缘。

 

 

2019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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