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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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飞逝，多么迅疾。我自去年12月非洲项目回来，转眼之间，已将半年。因为疫情，出不去，一直窄在家里。按国外目前的疫情传播势头，估摸还要居家一段时间。闲赋之下，想找点正事干。于是，我先是报考了驾校，接着又报考2020年注册安全工程师。
在家很自由，我必须通过自律，安排每天的学习课程。考期一天天临近，时间对我来说很紧迫，从即刻起，我要回归到以前上班状态。早晨五点半起床，跑步一小时左右，然后上网自学课程或看书，晚上九点半睡觉。我几乎不看电视，除了学车和锻炼身体，很少外出。有事做，就有所期待，日复一日，感觉也很充实。
一天凌晨，我被一阵清脆鸟啼吵醒。摸过案头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五点钟，闹铃未响。此刻，黑沉沉窗户帘布见不到一丁点光。我醒躺着，静静听着鸟儿唱歌。
卧室后面是一块菜园地，有一株碗口粗的枇杷树，紧挨着窗户。那只鸟像约定似的，一连几天，每每到这个时刻，就飞临树枝上独唱。它的声音洪亮，盖过从远处传来其它鸟类的啁啾，甚至是公鸡打鸣。我并不能确定这是只什么鸟，感觉它的歌喉美妙动听，具有很好的欣赏性。声音清脆，曲调婉转，竟有抑扬顿挫的韵味。我从声音里分辨出一丝亢奋，一种虔诚，既激情四溢又饱含深情厚意。我自忖，在鸟语的语境里，它的唱功，算不算一流？我猜它一定是只雄鸟，正在为异性进行倾情表演。
这时候手机闹铃响了。怕吵了妻子，我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悄手悄脚起床，摸索着穿好衣服，打开房间门和大门，打开手机里的咕咚跑步软件，开始我每天必修的晨跑课程。
天色微亮，大地笼罩一层薄薄的雾气。我选的晨跑路线，是环绕马金溪两岸，上至下溪大桥，下到金星大桥，跑一个回形圈，约八公里左右。
跑出村外，我只用了两分钟，就来到溪边公园。我没选择柏油马路，而是直接跑入公园里的小路。
公园占地不宽，最宽处约有三四十米，目前总长度不足3公里，它被一道人工防洪堤与村庄隔开。公园是近几年才修建，还未彻底完善。前身是一片高低不平茶地，受惠于县里实施“全域景区化、景区公园化”发展大计，在落实建设“美丽县城、美丽小镇、美丽乡村和美丽庭院”政策推动下，政府把新下、新建和皂角三个自然村合并为朝阳新村，由此拉开朝阳新区，挖山填沟大开发的序幕。我作为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亲眼目睹村貌发生巨变，也是感慨万分。开化以生态立县，这些年来致力于打造国家东部公园建设，城乡风貌日新月异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两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见证了山越绿，水越清，环境越来越美，百姓生活越来越好的奇迹。如果把家乡的变化，放进全省乃至全国发展大背景里，就好比是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堪称一个精彩剪影。历史会记住一切的，从一片乱草滩塗开始，一步步变迁到如今休闲湿地公园；从一个落后贫穷的小山村，将变成功能齐全的经济开发区；中间经历怎样的家园情怀、悲喜和苦乐、窘迫与挣扎等曲折故事，只有亲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当下岁月静好的来自不易和弥足珍贵，因而更加热爱自己家园。
清晨的公园，并不寂静，鸟叫声此起彼伏。园里种植的各种树木和花草，在春天节气里肆意生长，发芽、抽枝、长叶或开花，满眼都是绿色，显得春意盎然。这让我的脚步变得轻盈起来，大口地呼吸清新空气，在弯曲的林荫道上飞奔。一年之际在于春。春天的早晨，美得如同一幅没有经过雕琢的画卷，极具艺术价值。
马金溪在身边静静流淌着，一排白鹭从空中飞过。春暖花开, 小溪明净，像是一条飘浮的绿绸。远远望去，平静的水面，飘浮一层乳白色的氤氲水汽，显示溪水是有温度的。等人跑近了，它又变淡了。细看，像烟又像雾，清晰分辨出一丝丝理纹，在离水面几公分的空中，悬浮不动；像一朵朵无根之花，透明又虚幻。
手机报响两公里时，我已经跑过新下村，拐上下溪大桥。下了桥便是塔山底自然村，它是下溪村南端门户。小村被四周林木环抱，已被改造成农家主题公园，墙上画的画或挂的物件，都展示着农耕文化。沿溪一带，修建了漂亮公园和江滨路，尤其是村里村外的八九根参天大樟树，被充分合理利用，整合成民宿馆和农家乐，或者在树下搭建凉亭、茶吧、花坛、活动楼台等，体现出一派山水庭院休闲格调，俨然成为村里的地标区。
我跑在下溪这段路上，心里会涌起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三十多年前，我在村中的供销社门市部上班三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沿溪一带，曾经狭窄的泥泞路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条用水泥砖铺设，约4米宽漂亮的乡间小路。路外是蜿蜒两公里长的岸坡防护林，大多数为参天大树，树龄都在百年之上，其中以樟树、枫杨和朴树居多。因树冠高大，枝叶茂盛，为小路遮挡住阳光照射，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路内侧原来是一片稻田，现都改种茶树。透过栽植地头田间的树枝间隙，茶地里人影绰绰，早有勤快的人在采摘茶叶。一路向西，由于树多林密，成为鸟儿们的活动天堂。它们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对唱合唱，又像斗嘴，如一场鸟类盛宴交际。有时还能看见松鼠。从树枝上弹跳到地面上，看见人来了，又赶紧窜回树上。
我从冬天跑到春天，眼瞅着落叶树慢慢长出嫩芽，披盖新绿；香樟换尽一身老叶，萌生新叶，开一簇簇小花，落一地碎黄；冬天的枫杨像谢顶老汉，春来长“新发”后变得后生了，结一树如元宝小绿果，从树枝上垂挂下来，像一条条绿色冰凌，尤其惹人喜爱。其实在岸坡下面，还有一条临水曲折小径，鹅卵石砌成，因被树木林荫所掩盖，便有了通幽之趣，应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浪漫的氛围。
这时，有人迎面跑步过来。我们用眼神对视一下，点头示意算是与跑友打招呼。近些年，随着农村生活水平步步提高，农村跑步锻炼的人越来越多，并且买小车和跳广场舞，渐渐成为村民的一种时尚追求。要是搁以前，都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当我跑出下溪村，进入金星村地界时，跑道变成暗红色的柏油路，依然是一路晨风，一路鸟语花香。我一边跑，一边四下张望。倒映在溪水中天空、树影、竹林、水草……，有时冷不丁被鱼儿跃出水面“哗啦”声惊了一下。由于开化的生态环境好，据说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含量高达三千，被人赞誉为天然氧吧，是最适宜人运动的场所。早晨空气非常水灵，我似乎闻到淡淡清水味，让我感觉无比享受。有时，我也想起北京的同事跑友，他们只能在穿行在车多人多街道上。而我，任意驰骋山水环抱之间，不啻是人间仙境。品味山区特有的宁静，欣赏江南独有的秀气，油然而生“相见若只如初见，笑忘江湖泯恩怨”。倾慕过后，感觉秀色可餐。
春上村树曾说：“一个人跑步，是最好的独处。在跑步时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不必听任何人说话，只需眺望周围的风光，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刻。”正是我此刻心境真实写照。
跑到金星村口，宁静的村庄沉浸在薄雾中。“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这两句诗好像是为金星村量身定作的。村前的一江碧水，和白墙黛瓦花格窗的农舍相映成趣，浸透着浓浓的诗画江南韵味。金星村名气很大，有开化第一村美誉。习主席于2006年来到这里，说道：“人人有事做，家家有收入，这就是新农村。” 让古老小村美名远扬，有全国各地慕名而来游客，在此度假；他们住民宿，吃农家菜，游花千谷，垂钓乐水，优哉游哉……。
我从金星桥折返，路过花牵谷公园，只见入口大门紧闭，唯有台阶两边挂的红灯笼，依旧红得那样灿烂、耀眼和醒目，提示人们这里是本地大名鼎鼎的花牵谷景区。这是开化围绕一条马金溪旅游开发，打造百里黄金水道上景点之一。县里每年都要举办一场马拉松大赛，带动一股跑步健身热。开化人妙笔生花，倾力打造钱江源风情品牌，犹如仙人神笔点睛。
在皂角下村，我爬上村后一条大马路。这是一条还在修建中的快车道，双向八车道，跨溪大桥伟岸身躯，横贯两端。目前这段路的绿化已经完成，只等封家镇那边过来的大山隧道打通后，就能正式启用。
这时候，红彤彤的太阳，已经跃出东边山颠，晨霭中的村庄一下明亮许多，露珠在草叶上闪光，油菜果荚已经泛黄。这光芒万射的太阳如一面战鼓，催动人们沉睡中的斗志，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我迎着晨曦，任温暖的阳光照在脸和身体上，闭目冥思之下，似乎得到某种感悟，就像是我以前看书发现金子般的词句，总能深深镌刻在我的心里，如刻刀留在宝石上的痕迹。
跑步就是坚持，比开始更可贵的，是坚持。
2020-4-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