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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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建春
巴特纳市是阿尔及利亚第五大城市，周围被群山环绕。离该市不远有两处著名的景点：提姆加德（Timgad）古罗马遗址和贝勒兹玛国家公园（Belezma National Park）。一个偶然机会，让我邂逅这座城市保存着的北非最大、最为完好的罗马遗址---提姆加德罗马古迹。
据史书记载，提姆加德城堡始建于公元100年，最初只是古罗马奥古斯都军队沿着奥雷斯山区北部地区建立的一系列哨所之一。后来，罗马帝国特拉让皇帝下命令，在此地建立城市，命名为塔姆加迪。公元600年，柏柏尔人起义，赶走了罗马人。后来这座城市被改名为提姆加德，城内大部分建筑也遭到柏柏尔人和阿拉伯人不同程度的破坏。几个世纪以来，该城堡饱受自然环境影响，最终被沙层覆盖，部分遗址被幸存的保存下来。一直到1881年，人们才发现古城遗址，并进行挖掘和修复。由于古罗马建筑保存相对完好，构造精巧气势磅礴，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1982年被列入《世界遗产目录》。
2017年8月5日BC项目部组织“巴特纳一日游”活动，让我有幸走进提姆加德古城堡遗址，和古董们来个近距离亲密接触。阿国土地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沙漠，除了挨近地中海的海滨城市和乡村，其他地方都是干旱少雨半荒和全荒之沙地。我来这个国家已经满一年了，去过首都阿尔及尔市、以及和她相隔四五百公里外的比斯卡拉省城。这里没有林立的高楼，金碧辉煌的商业街，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远不如国内繁华，见的更多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或戈壁沙漠。也许会有人嫌弃这里的落后和荒芜，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正如一位哲人所说的话：世界不缺少美，而是你没有发现美。荒漠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另类雄浑的美景，只会让你赞叹自然力量的神奇。沙漠虽蛮荒，却有无数生命依靠它顽强生存。
从项目部住地驱车，往东北方向行程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处两山对峙的豁口，当地人叫甘塔纳（阿语音译），中国人称之为“撒哈拉沙漠之门”的地方。短暂停车，让大家下车拍照合影，用时不到十分钟。据说，此处是阿国南北分水线。它与中国地理气候分布相反，往北是气候越来越适宜的沿海，往南则是越来越干燥的沙漠。此关隘之所以盛名，得益于连绵的艾音塞夫拉山脉这道天然屏障，阻挡南来滚滚的沙尘。当然，作为山势险峻的关隘，此乃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塞，把这里比喻一扇门确实很形象。曾经在法国人统治期间，就有一支军队驻扎于此。有点像我国的嘉裕关，只是不知道该国是否也有人写过“西出阳关无故人，劝君更尽一杯酒”、“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之类的诗句。其实甘塔纳还有一个引人入胜的原因，此地是沙漠绿洲，有奇山怪石，有小桥流水，有美丽村镇，还有成片非常养眼的椰树林。据说这里拍摄的照片，经常被人刊登在宣传册或杂志封面上。
大家拍完照片上车，继续前行。过了山口，就进入到巴特纳省境内，我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首先是光秃秃的山峰上，多了一些稀疏黛色的荫影，再是坎坷不平的戈壁滩，渐渐过度成平坦的草原和耕地，路边时不时看见有吃草的羊群或骆驼群。尤其是大巴车爬上一个之字形的路坡时，高处俯看目之所及，眼前绵亘着一大片收割后茶褐色的麦地，那留在地里的麦茬，在阳光下呈现出鲜明的棕黄色。配着蔚蓝辽阔的天，加上金色的阳光，使沙漠显现出色彩、光焰与诗意。如一幅油画，一刹那让你觉得岁月绵长悠远，无边无涯。麦子熟了，麦田空了，麦子和麦田再见的时候，便是麦子重生的时候。我无端地想起这段诗句，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达奥雷斯山脉古罗马遗址的山脚下。下车地方是个空旷的广场，看见造型独特灯杆，孤零零的立着，无聊地看着自己的投影；陪伴它静立的还有根部被涂白，修剪很好的常绿树木，周边还有一些漂亮楼房。自阿尔及利亚独立以后，每年都在这里举行一次国际艺术联欢节。奥雷斯山脉既见证提姆加德古城的盛衰，也见证山脚下一个小村发展成大镇的过程，这是古遗址给当地人带来的利好。
公园门口，有一家食品小店，还有十几个卖工艺品的小贩，他们摊位都支着遮阳帐篷。我们穿过帐篷，来到门口售票处。门票价格执行“一国两制”，本国人100第纳尔，外国人200第纳尔。200DA换算成人民币八块多，这样的低价，如今国内公园很难找着。买好门票，大家鱼贯入园。
入口处有一栋平房建筑，门前种了两株大雪松，还矗立着七八根罗马柱，两侧各有长形的亭园。后来听人说是博物馆，里面陈列着古罗马人的石棺、雕像及一些精美的工艺品。由于没有向导跟班，也看不懂图文介绍，因而错过此景点。
拐步往前，是一条石板铺就的道路，目及之处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前面一小段路，两边各有一排高大树木，形成绿荫道。从树龄上判断，这些树是后人栽种，大概有三四十年左右。透过树叶间隙，便看见一片残缺不全的石门石柱和断壁残墙。走出林荫道，路两边换成间隔竖立着一排圆形柱或方形柱，长短不一。我猜测脚下的路，正是古街道，那些残缺不全的柱子，兴许是一间间商铺或客栈。我们一边慢步往上走，一边四下里张望，走走停停，摸摸这里，又摸摸那儿，卧室、卫生间、客厅等，因没有导游牌，只能自己胡乱猜测。当走到街道尽头，是个十字路交叉口，右边街道直通凯旋门。我没有拐弯，而是拾级而上，来到一个平坦的中心广场。有知情人说是个刑场，右边有一个断头台，有同事不怕秽气竟爬到上面留影拍照。继续往上走，左边是位于城南的露天剧场，它依斜坡而建的半圆形剧场，坐落城堡的最高处。石凳分上中下三层，共有15排约上千个座位，保存得十分完整。我不顾天热汗流浃背，沿着看台间通道，快步往上爬，到达山顶露天剧场最高点，享受山风拂面。
站在制高点俯视山坡，除了后背一面，其它三面连接郊区全是七横八竖的断墙残壁，建筑面积之广超出我之前的想象。据资料记载，提姆加德所处的地区先前是一片海拔达1000米的肥沃的农耕地，古城曾经是古罗马帝国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人口有五万多人；它当时是罗马设计最完美的城堡，城内商铺、客栈云集，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城区拥有正方形围墙和垂直方向的设计，以及两条穿越城市的交叉道路。内部建筑包含露天剧场、图书馆、朱比特神殿、神庙、凯旋门、元老会、浴室等典型的罗马建筑建筑，构造精巧气势辉宏。如今，由于遭到人为破坏和恶劣环境侵蚀，曾经的美妙绝伦的罗马式城市建筑大多成为废墟，只留下基础和廊柱，保存得相当完整只有一些坚固的高大建筑，如让歌剧院、凯旋门等依旧巍然屹立城中，才让人联想起昔日罗马的辉煌。
之前我看过的古城堡不下于五六个，其中最负盛名的是阿尔巴尼亚萨兰达特洛伊人所建的布特林特城遗址（Butrint），以及塞浦路斯的帕福斯狄俄尼索斯之家古遗址 (House of Dionysus)，它们依山傍水而建。每个古堡可以说各有各的特色，说到大，这里已超越之前；说到保存完整，它又不如布特林特城遗址。
古罗马建筑是世界建筑史上最辉煌的一章，是人类创造的建筑奇迹。石柱、绘画和雕塑是最典型罗马式建筑风格。这里的罗马柱多而残缺不全，却仍然很有气派。神像是力量和强壮的象征，一路走过来却很少见到，是一件颇为令人费解的事。古希腊罗马神话，是西方文明的灿烂起点。爱琴海文明虽较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古希伯来文明和古印度文明迟，但其影响却更为巨大。也就是说，上述文明已淘汰于历史长河之中，而古希腊文化精神却未被湮没，足可见其文化内涵的深刻性。“光辉的希腊，伟大的罗马”，这是人们对古希腊古罗马文化特点的高度概括。希腊和罗马文化连在一起才是“西方文明的源泉”，罗马是继承和延续希腊文化，但在建筑、绘画、雕塑上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并追求质朴、实用。
由于缺乏古罗马建筑知识，我们穿行于古迹里，虽近距离用心观看，却不能细细品味，因而错过很多有价值的景点。石头城堡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如果你不了解历史背景，只看那些断墙断柱，长满青苔的石头，会让你觉得乏味无趣。作为过客你只能发出诸如：“很大、很气派、很震撼！”之类感叹，然后就没有了下文。大多数人开始只有那么一点点兴趣，新鲜劲一过就产生“不看后悔，看了失望”的感觉。所以游古迹遗址是要做功课，要了解它的过去历史。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果只是观光看景物的话就很平凡，但是知道背后的历史的话就能够让风景活过来。
山风敌不过烈日酷热。我从山顶下来，沿着东边山坡慢慢游走山谷，最后走到凯旋门停足。凯旋门是一大两小的拱形石门设计，整体气势雄浑凝重，修建在城市横向街道上，它是城中最醒目也是保存完好的建筑，无论站在哪里，都能看见它。作为一个夹道欢迎勇士们杀敌胜利归来的象征地，我联想到当时在众人欢呼声中，一队队威风凛凛的战士骑着马，一辆辆战车隆隆地碾压石板道路，场景盛大而热烈……。
如今，这条望不到尽头长长的石街，许多地方已被小草们霸占。我蹲下身来，细致观察草丛中路面石板，分明有车轱辘轧压过的痕迹，虽历尽岁月苍桑却仍然辩得出。各种联想纷涌而至，一声叹息，从我的喉咙中发出。我在想：是石匠师的聪明创造力，天才的想象，娴熟的工艺造就这座伟大城市，留给世人精美绝伦建筑艺术，其工程是何等的艰难和浩瀚，其意义将是何等的伟大与不朽，仿佛他们依然还在那里，不曾走远，也不曾消失，看着人间风起云涌，苍海桑田。一个有五万人工作生活城市，曾经发生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也包括一些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如今任游人评说与怜爱。
古堡，只留下一些残破孤傲的石柱与砖崩垣塌的石墙，矗立于夏日午后的阳光里，在蓝天白云底下，煞是千古幽思。在残柱破壁间，在卷草石柱上，在巨石断垣旁，在俑道石阶间，世界文化遗产，无处不在的建筑艺术，与无穷的魅力，隐身这片废墟中，强大的生命力在夹缝中顽强生存，仿佛它们也在诉说沧桑的岁月。
我开始往山下走，一个多小时的游览将要结束，我却还是一步一回眸。古城堡，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一些情绪，突然之间纷纷扬扬，落花似的掉了一地，想去捡拾，却怎么也捡不起一个完整的残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