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开

我对木槿花的好感，源自祖母打小的言传身教。大约是小学三年级期间，有一次祖母带着我去菜园地摘木槿花。木槿树的枝条密密匝匝纤细且修长，树高约2米多，花朵一般生长在枝端。我个儿矮小，有点够不着它，急得我直叫唤。祖母让我别心急，提菜篮跟在她身后。祖母把围裙一角塞进腰围里，一只手捏住另一个裙角，一只手掐花朵，遇到长在高处的，就踮起脚尖，拔拉下枝条薅花。她告诉我木槿花有朝开暮落的习性，花朵的颜色有很多种，以白和粉红居多，花朵可以炒菜吃。她摘一会就摊开裙布，把花倒入菜篮里。不一会儿，菜蓝里的花儿一点点堆积起来。白色比较纯洁，红色的花基部微带紫色。我拣起一瓣花朵，掰开花蕊看了看，发现有黑色小虫在爬行，吓得立即松手弃之于地。祖母看见后，拾起地上花又放入蓝内，并用手掌心抚摸了我的小脑袋瓜，安慰说：“别怕，拿回家放入水盆里洗洗就没了”。我看着一蓝子红白相间，明晃晃艳丽的木槿花，想到它将要成为自己口中食物，隐隐地竟心生一丝怜惜。

木槿树属于落叶灌木，树高2-3米，每年花期由夏至秋末；叶子三角菱状卵形，花朵色彩有白色、淡粉红、淡紫和紫红等。在我老家一带，不作为花卉观赏品种，而是户主为保护菜地，成排种植，阻拦鸡鸭鹅进入，起着天然篱笆栅栏的作用。到了开花季节，仄仄斜斜的嫩枝上挂满累累花朵，呈现一道很亮眼的花式绿篱，给乡村增添了烟火气息。除了小孩，摘花玩耍，偶尔见有人摘来做菜，多数时间任其花开花谢又一秋。木槿花在乡下是一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虽然花蕊娇艳，却少有人问津，大多数时间只能孤芳自赏。

记得有小伙伴告诉我，木槿的叶子可以当肥皂洗手。我试验一把看效果，采集它的叶子，用石头砸碎在手心里研磨，还真有一些滑溜的泡沫带着特有的清香。

后来，我从报纸上得知，木槿花是韩国和马来西亚的国花，还有个著名的内衣品牌也叫木槿花。木槿树生命力顽强，它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槿花朝开暮落，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象征着历尽磨难而矢志弥坚的性格，爱的信仰永恒不变。”是的，木槿繁殖大多通过枝条扦插，只要有土壤，不论贫瘠和恶劣，都能生根成活，适应环境能力真的很强。至于其它品质有诗为证，如唐朝诗人白居易在《答刘戒之早秋别墅见寄》写道：“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并起新秋思，为得故人诗。避地鸟择木，升朝鱼在池。城中与山下，喧静暗相思。”戎昱的《红槿花》：“花是深红叶曲尘，不将桃李共争春。今日惊秋自怜客，折来持赠少年人。”但我更喜欢刘庭琦的诗句：“物情良可见，人事不胜悲。莫恃朝荣好，君看暮落时。” 看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赞美它是花仙子，有人感叹“人见白头嗔，我见白头喜”。

去年因新冠疫情影响，我在家待岗一年多。每日晨跑，至下溪桥头塔山底村口，看见一块面积较大的木槿园。从春天开始，秃枝上冒出点点嫩芽，慢慢绿装素裹，变成长势良好的绿树。小村地理环境独特，座落在绿树丛中，尤其是临溪一面，矗立十几棵百年樟树，树冠像撑开的巨大绿伞，形成一片林荫，成为人们休闲观景场。它不仅临水而居，还有两公里长蜿蜒的河岸线，种植的防风林多数是百年古树，遮天蔽日，其中以樟树、风杨和柳树居多，衬托出“小桥流水有人家，曲径通幽是江南”的意境。临河一线既是下溪村的步行道，也是城华线十里运动场黄金水道的其中一段，两边种植各类花草；有桃树、桂树、木槿和一些不知叫名的草本。这一段路因参天大树居多，栖息的鸟类也多。晨风习习，鸟语声声，是我晨跑最喜欢的地段。

进入七月份，木槿树陆续挂苞并开出零星的花朵，渐渐花开满树。花形呈钟状，有单瓣、复瓣、重瓣几种。可能因为品种或土质好，去年树上挂花特别多，红的如火，白的如云，烂漫如锦艳丽夺目，一片生机盎然。当一株株花树婷婷玉立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含羞仙子，迎面走来又擦身而过，引人暇思连连。难怪李白在《咏槿》写道：“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岂若琼树枝，终岁长翕赩。”诗中将木槿花比作婵娟美女，感叹木槿花的朝花暮落。

几天后，我见到一位许姓村民，手挽着菜篮子，窝在树丛里面摘花，而木槿园路口分明竖立着一块禁止摘花的牌子。我与这位村民相识，木槿园就在他家门口。因为跑步计时，我并没有停下脚步询问，有时路上偶遇，也只是点点头。但我心里一直结着疙瘩，猜忌他是不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揩村里的油？这片木槿应该是村里种植的观景点，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摘花，是怕被别人看见吧？

后来我从本村的同学口中得知，那块木槿园是村里承包给他的。他负责木槿树的日常养护，如除草施肥，报酬之一摘花出售的收入，作为经济补偿归他所得。我听后，觉得以花养树，倒也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不然村里要额外支付工资，以村级经济条件只能如此安排。不过，遭踏这些美丽的花朵，我总觉得有点煞风景。

除了村口这块木槿园，他另外两块面积较大的地，也载种木槿树。不过看起来那两块地，缺少肥水管理，叶色发黄，植株矮小，没有村口这片木槿树长势茂盛。当花期高峰来临，他便雇人摘花，每天采摘不停，装满几箩筐，用车拉到县城农贸批发市场出售，好像还供不应求。

木槿花作为一种食用花卉，我小时候吃过祖母用木槿花做的汤菜，除了口味滑爽，略带清香的鲜美，没有其它特别感受。于是，我上网查找答案，才知道木槿花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柠檬酸、氨基酸、粗纤维、维生素、铁、钙、锌等营养成分，有利于平衡血脂，增进吸收，促进消化。做菜可炒菜、凉拌、作汤、油炸、熬粥等。据说在安徽徽州地区，有一道名菜叫木槿豆腐羹，味道很鲜美，让人食欲大动。由木槿花泡制而成的木槿花茶，具有美容、瘦身、降压的功效。同时木槿花也是食用辅助药材。入肝经，归肺经，具有清热解毒、消肿利尿，止血凉血的功效。可以用于治疗胃病、赤白下痢，痔疮出血，肺热咳嗽，咳血，疮疖痈肿，烫伤等病症。

这样看来，木槿花确实是个宝贝，难怪销路好。它既是绿色食品，又有辅助治病疗效，物以稀为贵，自然有人为它趋之若鹜。我想到父母身体不佳，便想弄点木槿花给他们炒菜吃。县城的菜市场可能有卖的，但必须早起。想找许某人购买，自己曾腹诽他动机不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正在斟酌时，想起本村(罗坞口自然村)一位堂哥在微信朋友圈，晒出菜园里的木槿花图片，发出了“花开多的吃不完，谁要快来采！”的邀请。

翌日大清早，我借着跑步来到堂哥家门口，看见一排约二十棵木槿树，已过盛花期，花朵不是很多，只摘了一小袋，炒一两顿菜也够了。后来母亲告诉我，他们很喜欢木槿花的菜。于是，我隔三岔五又去摘了几回。甚至寻得一块空角地，扦插几株木槿枝条。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秋。我出国快一年了，不知我种的木槿树是否成活长高，愿父母能等到我种的木槿树开花那一天。

202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