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作为一年之首,对于老一辈人来讲,过年一定要有仪式感。宋人吴自牧《梦粱录》记载:“岁旦在迩,席铺百货,画门神桃符,迎春牌儿……”。贴春联、挂灯笼、放鞭炮、团圆饭、守除夕、压岁钱、拜年走亲、看大戏等,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这种春节元素是中华传统独特的文化符号,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渗透进每个炎黄子孙的血肉和骨子里,无论游子走得多远,依然是不能忘怀。
灯笼,也叫灯彩,乃是古时灯具的一种。据说挂灯笼的习俗,始于东汉时期,由佛门寺庙点灯敬佛仪式被推广至皇宫和民间,逐渐演变成全国的盛大节日。关于挂灯笼的由来,坊间还有很多趣传版本。有神话传奇,也有人间传说。看得出挂灯笼成了中国人喜庆的象征,与其它春节流行元素一样,寓意如意吉祥的愿望,承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中国的灯笼种类繁多,有宫灯、纱灯、吊灯等;造型上又分人物、山水、花鸟、龙凤、鱼虫等;还有专供人们赏玩的走马灯。灯彩综合了绘画艺术、剪纸、纸扎、刺缝等工艺。其外层多以细篾或铁丝等制骨架,而蒙以纸或纱类等透明物,内燃灯烛照明。灯笼,不仅是用以照明,它往往也是一种象征,与人们活动息息相连。比如有地方家长会为子女准备一盏灯笼,由老师点亮,象征学生前途一片光明,称为“开灯”。教导子孙认识自己的文化,所以又具有薪火相传的意义。
对灯笼,我情有独钟,它所承载的我那份年味犹在。我的灯笼情节,缘自于父亲。过年挂灯笼,是我小时候抢着干的事,感觉最温馨的一件事。
七十年代,没有现成灯笼买,只能自己动手制做。自制的灯笼,无论外观造型和品种质量,都显得有点粗糙简陋,比起藁城宫灯,以及现在店里售卖色彩鲜艳造型别致的花灯,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可是我很喜欢,因为它是父亲亲手制作,带给我的童年的幻想。
父亲是受爷爷从小熏陶的影响,学会制作灯笼。花灯制作工序有点繁琐,是一项细腻的手艺活,所谓慢工出细活。那时农村是大集体,父亲白天在生产队赶工,早起晚归,他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制作灯笼。
“葵影便移长至日,梅花先趁小寒开。”往往是小寒一过,他就开始陆续准备制作灯笼的材料。从山上或自留地砍来竹子,到离家十里路的小镇百货公司文具店里,购买花花绿绿的宣纸和流苏,又从河对岸下溪供销社代买来红蜡烛、铁丝、稠布……。等一切准备妥当,父亲就开工制作了。
第一步是制作骨架,是形状比较简单的立方体,用弯曲的竹枝搭成框架,衔接的地方用细线或铁丝绑紧。父亲做的很慢,也很细心。因为他不是篾匠,缺少刨竹的独门工具,用砍柴刀刨竹片很费劲。小心谨慎地削好每一根细竹竿子,然后支撑起骨架。第二步是制作灯身和糊纸,是个技术活。把红白宣纸裁成符合骨架的长宽后,就自行设计图案。一般是先请人在宣纸上作画,请不到人就自己动手。他一丝不苟摹画一些花鸟草木,然后剪孔、一张张摊开,刷上浆糊,小心翼翼把它们沾在做好的灯架上,用窄条的仿绫纸上下镶边,四角再扎点染色丝线作流苏。最后一步是制作光源,在灯笼底座上,有个固定放蜡烛小凹槽,手从下面伸进去,就能把里面的蜡烛点着。点亮蜡烛的灯笼,透出红通通喜色,把整个庭堂渲染温馨一片。我们几个小儿就围在灯下,跳啊、转啊、开心的不得了。
记得有一年,父亲专门给我做了只小灯笼,我很喜欢,迎着邻居小伙伴羡慕的目光,拉上小弟一起到村外空地里去转悠。一帮小伙伴尾随而来凑热闹玩游戏,大家嘻嘻哈哈闹着,我们转累了就坐下来休息,然后又转圈 ,直到母亲来喊我们回家。
如今,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了,父亲变苍老了,伸出来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再也无法为儿孙女制作灯笼了。只有童年的一些温暖场景,被我封存在记忆深处,时不时会拿出来翻晒一下。回忆那一群小朋友,围着红彤彤灯笼转圈玩游戏,身影淹没暮色中的场景……依然是那么清晰,宛如昨天的事情。
没有了父亲做的灯笼,我就去店里购买,灯笼仍然是采办年货里的一项重要内容。只不过挂灯笼,再也不用我亲自动手,自然由儿子包办。
望着红彤彤的灯笼,营造出浓浓的年味盛典;再看见衰老的父亲,坐在灯笼下,原本苍白的脸被染红了,一副沉静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啥?我突然觉得,父亲在我的心里,也是一盏灯笼,模样虽有点旧却仍然在发光照明。
我的过年记忆,我的灯笼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