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乡初雪的早晨,我为你摘一朵雪花儿。”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儿,我的脑海总是回转着一句她不曾说过的话。本该高兴的时刻,我却略显悲伤,为着第一次看雪、沐浴雪,我还是走了出去。
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雪天里,看着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珑剔透,翩翩起舞。我伸出手来,感受它们的欢乐,它们却给我以冰凉。看着它们渐渐地换了形态,我陷入了回忆……
我生活在南方,一直未见过雪花儿。有天,我和小粟说起这些,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让我看到雪花儿。我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那是三年级的寒假,小粟一家回湘过年。有一天夜里终于下了雪,小粟急切地想要出去,可雪下的不是时候。父母早已睡下,浓浓的夜色中,不仅有阴沉的暗,还有狂啸的风,这些都阻挡着她,煎熬着她。
她在反复的纠结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变化很快,风停了,暗隐了。公鸡一声鸣叫划破天晓,惊醒了小粟,她连外套都没穿就往外跑。
此时粟母也早早起来了,她正在开门,看小粟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便问:“春儿,你急着干嘛呢?”
“摘雪花儿!雪没停吧?”说着不等粟母答复,一把拉开了门,飞一般的冲了出去。后面传来关切的声音“春儿,把衣服穿好再……”她也不理会。
来到外面,她感到刺骨的寒,牙齿打着冷颤,但她咬咬牙,跑到屋旁的小树丛前。天空雪花儿还在飘,她很高兴,伸出手去接,可雪刚到手心就化了。她又试了几次,没有可以坚持三秒以上的。
她失望极了,蹲了下来,轻轻地抽泣起来。寒冷、失望、难过、无助同时袭来,让她喘不过气。
“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此时,担忧的粟母走了过来,拉起了小粟,并把衣服给她套上。
小粟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对粟母说:“妈,雪花儿……接不住……我……不能把它……带到南方去……给他……呜呜……”
粟母没有立即搭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帮她暖身子一样,好半天才说道:“傻孩子,你这样是接不到的,要准备些工具来。”
“什么工具?”小粟急切问道。
“一张纸。”粟母说着又补充道:“还有一个文具盒。”
小粟不懂,用一种迷惑中透着渴望的神情望着母亲。粟母笑了笑,明白她的心思,便俯耳轻声说道:“雪本来是不能被保存的,但我们可以这样。你拿一张洁净的纸片,接住些天上飘飞的雪花儿,在它们融化前装进文具盒里,然后带到南方去给他,他一定会看到的。”
“真的?”见母亲微笑着点了点头,小粟高兴极了,蹦蹦跳跳地回了家。先把文具盒腾空,再找了张洁净的纸,飞一般的又冲了出来。粟母只是微笑地看着,默默地跟着。
纸上沾满了未融的雪花儿,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放文具盒最里层的屉子里。从此她枕边便多了一个装饰品,而她也只是在睡前摸摸,却不敢打开,生怕一不小心雪就融化了。
寒假快过完了,小粟一直嚷嚷着要南行。粟父粟母拗不过她,于是提前了几天出发……
我在和哥哥的玩乐中也将过完寒假,可作业大半未动。这几天正是我奋笔疾书的大好时光。不料这时小粟却来邀我出去耍,我不乐意了,吼了她几句。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地离开了。
我后悔了,觉得有些过份。但又一想,还是作业要紧,很快便忘了此事。一直到开学,她再也没来找过我,我也乐得清静。
开学的早晨,我因万事俱备,十分的高兴。又可以见到那些亲爱的伙伴的面孔了,还有那熟悉的课堂、玩闹的后园……
“奇怪,小粟今天竟然没来叫我,一定是太早了。”我想着,向她家走去。粟母说她一早就走了……
我背着书包,念念叨叨的向学校走去,抱怨着小粟的不仗义。
因为还早,教室就几个人,我一一打过招呼。见后排小粟并不在,放下书包,便走出教室,四处闲逛。
在常去的后园,我看到小粟背着书包,抱着双膝坐在草坪上发着呆,旁边还放着一个文具盒。
“小粟,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还把文具盒放地上,是作业没做完吗?”我的话惊醒了小粟。她忙抓着文具盒站起来,在起立的瞬间就把手背在背后。
我见她这般,便故意说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快拿我看看!”说着作势要抢。
小粟吓着退了几步,想了想,把文具盒递给了我,说“给!”
“有什么?”我好奇道,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我打开了文具盒。里面什么都没有,就一张纸,还皱巴巴的。我失望极了,说道:“好皱,一点也不喜欢。”
小粟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样,突然对我发火,“嫌皱,你就别要,我再也不想理你了。”说着扭过头捂着脸便跑了。
我愣住了,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们谁也没理谁,形同陌路人。
知女莫若母,我们的疏离粟母看在眼里。这天,我从她家走过,粟母叫过我,和我说了一番话。
我恍然大悟,原来不觉间,竟然两次伤了小粟的心。这张纸上竟有她对我的承诺,让我看到雪……
于是我怀着愧疚的心,进去找小粟,她却不理我,门也不给我开。“小粟,快开门!我错了,你快把门打开吧!我们一起来看,雪花儿在纸上跃动,一起来听雪的声音……”门开了,小粟跑了出来,我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如今我终于在鄂西北见到了真正的雪花儿,可怎么也不觉得有我保存的那份美!
漫步在雪天里,我感受着冰凉,内心不免悲伤。遥望着南方,默默地念道,这么多年,你在湘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