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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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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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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古祭坛

当写下祭坛二字时,一种神圣的情感涌上心头,这是对生命的敬畏。

在梦中,我看见一座座祭坛,矗立在武功山海拔1900多米的山巅之上,仿佛看到一群群男女在坛前舞蹈,尽情释放心灵的激情和精神的伟力,仿佛听到一种声音从远古传来,划破混沌玄冥,响彻天地。

等到登上金顶,走进一座名为葛仙坛的祭坛里,燃起一柱馨香,伴随坛内袅袅升起的云烟,耳闻坛外呼呼雷响的风声,这座看似普通的祭坛更显质朴。祭坛高不过五、六米,面积不超过五十平方米,没有宏丽的外表,更没有刻意去雕琢打磨过。这座中间不用一根梁柱的方门穹顶建筑,全是用大的、小的花岗岩石块垒积而成,他们四棱八角、方方正正,石块与石块之间是那么的严整致密,连细小的缝隙都用糯米、石灰、桐油细细填塞,让人觉得它的每一级阶梯、每一个殿堂都是一件不菲的艺术品,他的神台和端座在上面的葛玄、葛洪等道家神祗,看去是那么质朴,质朴得使你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迫切与之交流的渴望。

祭坛无言,惟风云呼啸。

“祭在如神在”。祭坛代表“神”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袅袅香烟正是人与“神”的交流。在它面前,你仿佛看见这座“仙山”的开拓者――被道教誉为太极左仙翁的葛玄在自己亲手筑起的祭坛前,勤心修炼,焚香膜拜,诉说一阙信心的歌谣。在他看来,道徒的生活就是修炼。出身宦族名门的葛玄十多岁就遁迹天下名山,一生颠沛流离,充满传奇色彩,惟一不曾离开过的就是祭坛,无论在江右武功山,还是在岭南罗浮山,他都勤心耕耘着一座座祭坛——在祭坛前焚朱砂、炼金石,与自然和谐相处,向“神灵”述说着自己人生的终极理想。

继之而来的葛洪更把苦修发挥到了极至。这位东晋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幼年因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但十分勤奋好学,“伐薪卖之,以给纸笔,就营田园处,以柴火写书。”十六岁开始读《孝经》、《论语》等儒家经典,尤喜“神仙导养之法”,后随其从祖父葛玄的弟子郑隐服食养性、修习玄静,先后在勾漏、太和、武功、阁皂、罗浮等名山炼丹。咸和初(约326)来武功山,志书上说他在山积年,优游闲养,后与弟子黄衣真人一起白日飞升而去,留下了“金陵葛公弟子白日飞升”中国文学史上这个著名的神话传说,也留下了一段古代神人相通、天人和谐如一的优美佳话。

伫立在葛仙坛前,透过铜瓦殿大厅遗址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圣贤―――抗元民族英雄文天祥。明嘉靖年间编撰的《武功山志》刊载了这样一个神奇的故事:770多年前的宋绍定年间(1232)的一个普通日子里,吉水县的文仪身穿儒服虔诚地拜倒在武功山葛仙坛前祷告求嗣。四年之后,文仪有了第一个儿子―――天祥。文仪见儿子降生时祥光绕屋,认为是自己虔诚礼拜感动了上天,故取儿名为“天祥”。为此,文仪特在葛仙坛前建铜瓦殿报恩,而若干年天祥出仕后,也亲写“葛仙坛”三个大字予以感谢。对这件事,县志这样记载道:“后丞相生而有紫气之兆。逮长魁天下,书‘葛仙坛’三大字,以额兹山昭灵贶也”。二十年后的宝祐四年(1256),刚满二十岁的文天祥带着老师和乡亲们的嘱语赴京参试。在殿试中,他接到由皇帝亲制的命题,文思泉涌,洋洋万言的《御试对策》顿时一气呵成。在《对策》中,文天祥以《周易》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义观为理论武器,针对时弊提出了全面改革政治的方略。考官王应麟读到这份试卷,大加赞赏,连忙向理宗皇帝推荐。理宗阅后,也被文天祥那“肝铁石”、“天不息”精神所感动,因而钦定为第一甲第一名进士,并高兴地说:“天之祥,乃宋之瑞也。”

“天之祥,乃宋之瑞也。”宋皇的金口玉牙使文天祥成为风雨飘零的大宋朝廷的护国神柱和“国之栋梁”。二十年后的1276年,当他倾家荡产组织勤王大军,作为大宋臣子第一人振臂一呼举起抗元大旗,大宋朝廷正经历着最后一次国战,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四年之后的1283年,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响彻中国时,随着大宋朝廷的灰飞烟灭,朝廷的这位“国之栋梁”已经化作了一座永不倒塌的丰碑――-老百姓心中永远的祭坛。

岁月沧桑,物是人非,从南宋文天祥所处时代到今天,历史的云烟已经拂过了700多年,大宋的江山抑如铜瓦殿殿上的铜瓦一样早已灰飞烟灭,“宋之社稷宫阙,已俱化为铜驼寒烟,又何有于山之铜瓦”(明吴云《铜瓦殿考》),唯一没有随岁月远去的是葛玄筑起的祭坛和文天祥的精神——舍身取义、为国捐躯的精神,它永远“与天同久”。由此,恰如后人感慨的那样:“知世之坚不坚,在德不在物也,明矣。”只有精神才是永恒的。

坛内还是香烟袅袅,坛外依旧风云呼啸,我又仿佛看到了祭坛前许许多多的人物――梁武帝末年,为平定侯景动乱起兵勤王有功更“武公”山名的一代枭雄陈霸先,和从长沙取军赴义在武功山大败侯景叛军的欧阳頠;宋绍定年间,揭竿而起、武装反抗金军南侵的农民起义领袖王十七;被誉为“大明军神”、倡导“知行合一”的心学代表人物王阳明;还有清末“反清灭洋、铲富济贫”的哥老会起义领袖罗凤冈……他们是文明延续的支点,是血脉的继承,是精神的化身。

“烛照三才,晖丽万有,灵祗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诗品序》)。我跪伏在祭坛前,体验着心灵的净化,由凡俗而超越,由渺小而伟大,由狭隘而恢弘,由小道切切而大音希声。我独自感受着一种自我超越的大气,一种平常的丰富内涵,一种默默的心灵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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