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夏天做些什么
整个夏天,做些什么
天边隐约闪着最后一颗亮星
城市还没有睁开酣睡的眼睛
霓虹灯仍在独自跳着感人的舞蹈
我骑着摩托车开始驶向工地
夏天凉爽的早晨
独自穿行在安静的街道
我的心仿佛又回到了乡野的草滩之上
整个夏天
我头戴没法保证安全的安全帽
手戴胶手套
脚穿仿军人的黄胶鞋
中午随便找一处有阴凉的地方
小睡一会儿,连续打了几天几夜的混凝土
足以让我的身体贪婪地沉睡一个星期
有时候,趁夜凉若水
就抽空书写祖国的汉字
不由又写了那个想回
却回不去的小村庄
整个夏天,我重复做着机械的工作
除了工地,还是工地
夏天,城市的景物诱惑人心
我从来没有找个时间感受一下
城市的高楼是城市的高度
我能嗅到混乱的街道有一伙
流域过来的外省民工
他们的形象和洗头城内裸露出来的大腿
一样吸引人们的眼球
◎攀登在脚手架上的民工诗人
脚手架上
一个民工在往高搭钢管架子
螺丝母越拧越紧
钢管被锤子越砸越直
攀高的民工
也是一个没人知道的诗人
这个脚手架工
总是心猿意马
手中拧一圈螺丝
心中拼一句诗歌的文字
同时给自己挖掘了一个危险的陷阱
为什么活着的诗人
无人理睬无人注视
为什么逝去的诗人会成为传奇
会成为不朽
我这样想着
站在最高一层脚手架上
抡起锤子砸向钢管
发出了能让苍天下雨的雷声
◎夕阳沉落,有一条宁静的锡林河
如果你要到锡林郭勒草原
就一定要探视从远方过来的锡林河
这一条爬行在草原上的水蛇
它蜿蜒的迷人,静的让人遐想
牧人说,它是野茫茫中
一张永不用洗的干净的脸
夕阳沉落,夕光中
一群马静静地
饮着河水中暗红的晚霞
河水渐凉,河岸上茂盛的野草
被风推着溅起浪花
如果你已经抵达锡林河
你就会知道有一望无际的芨芨草
挨着河水落户、垂死、并复活
夜色将至,空旷的草原上
月亮仿若一扇透着灯光的窗户
我知道是远风擦去它上面的黑云,月亮
洒下苍老的月光,就自然地怀念故乡
在锡林河畔怀念故乡,只要有它
就是彻夜失眠,也是幸福的失眠
我爱锡林河这宁静的夜晚
即使月光的鞭子,抽我
我也情愿
◎堆放在工地上的木头
工地上,一些木头正被戴安全帽的人
锯裂,正被用在楼房的框架上
另一些堆放在一旁的木头,像个乡下来的哑巴
嘴里嚼着黄连,再痛苦而喊不出声
这些被人类高价买来的木头
他们活的时候没人关心
只是在自生自灭中苟活
死后,在肢解中才被重用
这些面目全非的木头
有过童年和青春
梦想在年轮的岁月中凋零
他们曾经苍老,可是一年中
能结出更多嫩绿的枝叶
宽厚的大地不会摧残它们的生命
只有人类,把它们砍伐
并碎尸万断
◎一首关于秋天的诗
秋天,凉风
踩着麦子的波浪款款而来
一朵早上刚刚淋浴露水的粉红色喇叭花
在山岭的坡上深情地喊我的名字
我挥动一把镰刀,砍倒
一大片黄灿灿的麦子,如同
一个秋天死在绝望的神的手里
一行相互说着同一种方言的
大雁正在南迁,我仿佛看到了一列火车上
返乡回家准备过年的一伙民工
坡下,一辆装满麦捆的拖拉机
行在不宽阔的土路上,车尾扬起的尘土
深埋了一个头上裹着头巾的少妇
秋天,秋天这个老家伙
活着没人眷顾,死了
被冬天在银装素裹中风光大葬
我家的麦子在秋天多半被我父亲割倒
而父亲艰辛的一生,多半
被我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