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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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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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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墓地(外四首)

 

 

乡间墓地

 

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

闭合双眼后就迁居到了村东的墓地

这些年,墓地的繁荣却映衬了村子的萧条

怀想村子曾经的热闹

在每个奔泊异乡的游子的不眠之夜

那些腿脚不灵便的老婆婆和老头子

守着一个空壳子的故乡 等待双眼闭合

然后由他们的子孙将他们安置于

已埋葬很多他们所熟知的乡亲的墓地

也有客死他乡的人被运了回来

也算是落叶归根

不管生前他们在哪里发财

在哪里挨饿

在哪里接受白眼

在哪里吃皇粮消费俸禄

在哪里剥削穷人勾引朋友的老婆

在哪里活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死后

都得回来认祖归宗

谁是谁的孙子某某是某某的爹

谁的墓前有显得阔气的墓碑且用围栏

构成了深宅大院 谁的坟头一年比一年矮小

野草丛生像荒乱的头发

从来没见有人来修剪

 

父亲的另一张脸

 

我是父亲艰辛耕耘的一滴血水

我们一生的命脉都是倾注于先祖的血统于是

父亲的苍老是我的苍凉,父亲的伤口是我的心疼

父亲放下的犁头是我将来一定使用的农具

他将来滞停于祖国的某一小镇

遗留的蛇皮袋子让我重新扛起

我是父亲的另一张脸

父亲侍候过的庄稼地现在由我来翻土种粮

他在外省收集的孤独由我来珍藏

他欠下生活的高利贷我接着还清

而父亲一直担心我会成为他的影子

在他快要成为一截烂木头的时候

想方设法的要把我避开

也许他怕自己一旦燃烧起来会殃及到我

 

蚊子

 

我听见它穿越夜幕飞行的声音

嗡嗡嗡——狭小的胸膛内装一台巨大的机器

我看见它靠近白炽灯,而高兴的表情

多小的灵魂也需要光明作证

一只蚊子突如其来闯入我的陋室

它只是来探视,这个活得人模狗样的邻居

我记不清这只蚊子和我在肮脏的棚户区

相邻多少年了

其实居住在这里的穷人

已经很拥挤了,为何偏偏还有那么多的蚊子

流落至此

有时候,蚊子在我的皮肤上落定

吸取我少量的血,可它不知道

我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一个磨损的零件

许多蚊子被我赶走,甚至于反目遭遇我的暗杀

看到它们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联想到了我和这个华丽的城市

好像我就是一只落在城市肌肤上的蚊子

我敬畏它的体温

也担心它突如其来的一只手

把我打得惨不忍睹

 

一根绳子将我的乡村和城市串在一起

 

我在一根生活的绳子上

走走退退

我的身子一直摇晃不稳

我害怕有一天支撑不住

会失足摔下来

这根绳子够不够结实,我猜想

它的命和我的命一样,令人无法占卜

绳子的一头是生养我的乡村,一头是

我过继在那里的城市

它们因为我而被生活的绳子串在一起

一头重,一头轻,中间负载着倾斜的我

我担心终有一天

绳子断了,无论断得是哪一头

掉下来的终究是我

 

我是奔波在故乡以外的风

 

我是奔波在故乡以外的风

我只是一吹,天上的白云就成了

给父亲拖犁头的牛

我只是一吹,热电厂那高耸的烟囱冒出的黑烟

成了几条流向天空的河流,而每一条河

我怎么看都像从不同方向汇流在

有我母亲的地方

我只是一吹,不知在他乡吹老了多少个

四季交替。我吹啊吹

只要活着有一口气,我就得把它吹出来

我一吹,将干枯的草木就吹绿了

我一吹,将中国的农民工的汗水带进了城市

我一吹,农村留守的顽童就成了一株苍凉的草

我是奔波在故乡以外的风,我吹啊吹

不管我怎样奋力地吹

始终吹不走我一直尽力遮掩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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