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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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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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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中我想到了昆虫(外六首)

  

大雨中我想到了昆虫

 

大雨中我想到了微小的昆虫

为它们真心地祈祷,不被豪雨洗劫

如果它们真的遭遇了不幸

山洪崩溃,淹没了洞穴,曾经的美好家园

顷刻之间变成汪洋之下萧瑟的废墟

如果它们已经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我想到了残垣断壁和溺水的不幸者

只能让我感到莫大的蒙羞

你要知道,灾难面前一个诗人对自身的

羞愧和无限的怜悯是多么的苍白和轻浮

大雨中,夜色黑溜黑溜的。我想到了不堪一击的

弱小的昆虫:蜣螂、蝴蝶、纺织娘、蚂蚱、蚂蚁

和蛐蛐、蜻蜓、磕头虫……

我仿佛听到了它们在雨中的各种哭泣:

呜咽、啜泣、暗自落泪、号啕大哭

和幽咽……

 

大地啊,秋风在吹送

 

在这个怀旧的傍晚,我已经

知道了秋风的深远

我也知道了父亲早已潜伏在熟透了的麦田

那只憋闷已久的蟋蟀

也正在秋风中变凉

秋风啊

只要你轻轻一吹,芦苇就会摇摆着

低垂下去

当年的那个顽皮的我

就会被母亲远远望见

就会在这个无垠的大地,母亲像捡了一枚落叶

把我拎回家

在这个怀旧的傍晚

大地啊,秋风在吹送

所有的事物都凉了下来

惟独割麦的父亲全身浸透了汗液

这么多年了

秋风在大地上吹送了一载又一载

把父亲的关节吹得吱吱响了

也把我吹到了外乡

吹到了母亲没法找到的地方

 

还有

 

还有什么样的河

没有抵达一朵白云盛开的浪花

还有哪一颗流星

不是以落花的姿势消逝

还有哪一枚金黄的子弹

在落日的体内留下一个空空的洞穴

而没有带走腐朽的余晖

还有什么样的蚂蚁已经出逃

穷追不舍的影子像阴沉的墓碑

还有什么样的风

既能吹绿了山坡又能将水面解冻

还有哪一粒松果做着挣脱地心引力的努力

还有哪一缕穿越了时光的月光

尚未落定不死的灰尘

还有什么

没有被我写到没有被我蹂躏

没有接近死亡就没有第二次生命的开始

 

这个早晨

 

这个早晨像河水再不流来

暮色必定为今天的末尾自刎

这个早晨俗世之人

把今天当做昨天挥霍一空

在去薯条厂上班的路上

我每天见到的那些人

一如既往地在道路旁压腿、扭腰和摆臀

水库岸边的草坪上,散落的蜻蜓尸骨未寒

在往堤坝搬运石头的民工

在这个早晨脚步还是那样缓慢

我看清了

他们当中,和我一样

没有一个能摆脱被现实反反复复地戏弄

 

家乡的南山埋了那么多人

 

家乡缄默的山坡,墓碑上先祖的名字

被时光的碎屑清洗了无数遍

若干年后,我肯定在这里把我的血液

干净地交还给先人在地下

已发芽的血统

那个时候,我不可能掀起棺材板再次流离

我要用我永不朽烂的墓碑证明

我会像一团浓重的影子

紧紧跟随着我第一次睁眼看见的

美丽的地方

家乡的南山埋了那么多人

有我曾祖父生前的邻居,有多占了

我祖父一垄地的仇人……

活着的时候,不管他们曾发生过什么样的

事端和纷争

在这里

他们都会像一窝土里的马铃薯相依相偎

 

在一只流浪狗面前

 

如果我没有在团结大街邂逅这只流浪狗

就不会知道,这尘世原来苟且偷生的不止我一个

在流浪狗的面前,我的头颅原来可以再抬高一点

我无法知道,它走了多远的路程

经过了多少个村寨,艰难地渡过了多少条河水

遭受了多少人的撵打,才流浪至此

对于这只人人见而远之的脏兮兮的狗

我却萌生了一种未名的亲近感

仿佛它就是我异地落难的穷亲戚

它却一直在警觉得四处搜寻可吃的食物

似乎对它来讲,街道上来去的行人不存在

过往的车辆不存在,还有一个向它投去同情的

目光的流浪汉不存在

原来在这尘世苟且偷生的不止我一个

我遇见的流浪狗

没有在生存的刀刃下淌一滴绝望的泪水

我真想对它深深弯腰,叩头

 

那一年

 

那一年,娘把我生在了深秋

落日的余晖的栅栏里

娘渴望我被最后的阳光清洗

一生被光辉照耀

从此,娘用一生守住这清冷的山村

她浪费了太多的慈爱

把我抚养得象她心中巨大的太阳

那一年,小麦遍地丰收

娘手中攥着的粮票作废

她的腹中空空,收割后的生硬的田地空望

那一年,严冬寒冷

娘用爹的羊皮袄把我裹严

北风咆哮,娘抱着我

就像守着供她取暖的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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