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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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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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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涂上的琉璃

滩涂上的琉璃

吴江

天色渐明,旭日初升,晨雾似轻纱般漂浮在黄海滩涂上。一洼水荡,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金黄。一群麋鹿安然地行走在光影里。不时有鹭鸟飞起落下,此时的滩涂一睦祥和。突然间,一只雄性麋鹿昂起它那翘角的头,迸发着洪荒之力,向另一只通体黑黝的雄性麋鹿发起进攻。互顶、转圈、奔跑、厮打、追击、再奔跑,那金色的阳光如舞台上的追光灯,打在正在角逐的麋鹿身上,它们溅起的水花竟然显出七彩之色。

打斗的麋鹿如脚踩祥云,继续相互攻击。一只雄性麋鹿在退缩中逃跑,另一只追击。再攻击,再退缩,退缩中的麋鹿在无力中瞬间跌倒,追击的麋鹿用它那硕大的似叉子一样的翘角,摁住了倒下的麋鹿。那胜利的麋鹿如凯旋的壮士。这场“战争”大约持续了10分钟,令观者震撼、精彩、惊险、刺激又悲壮。这是今年6月,发生在江苏大丰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的一场精彩绝伦的鹿王争霸赛。

6月27日,江苏盐城市大丰区政府、江苏大丰麋鹿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盐城市文旅局和盐城广播电视总台联合直播“鹿王争霸赛”盛况。本次直播运用了5G技术和高倍率镜头、高速摄影机、高清卫星直播车等先进的技术和设备,。直播全景式地向观众展示了野生麋鹿的生存状态,展示了黄海湿地作为世界自然遗产的美,让观众和网友近距离、真实地了解了麋鹿的原始特性。

作为摄影者,我荣幸地应邀到现场观看、拍摄。当天9时许,保护区里的雄性麋鹿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起来,参加“家族”中最重要的赛事——鹿王争霸赛。9时20分左右,第一场争霸战在湿地的灌木水泊间上演:一头体色黝黑的雄鹿瞬间爆发,冲向一只正在母鹿群边缘徘徊的雄鹿,四脚前倾,用尽全力发起攻击。其实,鹿王争霸赛在保护区已连续上演了35个年。每年从初夏开始,一股神秘的气味便从母鹿身上渐渐散发,雄鹿陶醉于这种气味,它们跟在母鹿身后,如痴如醉。成年麋鹿进入发情期,数百个鹿群都要角逐出各自的新鹿王。只会用“角”投票的麋鹿,就把黄海滩涂变成了角头场。决斗天天上演。它们从岸上打到水里,再从水里打到岸上,全是一对一单挑,没有谁靠打群架当上鹿王的,绝对是公开,公正,公平,凭实力说话,不需要纪检委,没有潜规则。

只有鹿王才拥有交配权,为麋鹿种群传宗接代。落败者转身离开,胜利者从不穷追不舍,它会随时等待下一个挑战者。经过多轮厮杀,新鹿王产生。新鹿王会在两个小时内“上任”,并且凭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多地围圈母鹿,它用自己的尿液和气味筑起“宫墙”,不允许“觊觎王位”者越过半步。

保护区有几百个大大小小的鹿群,每年产生几百个鹿王。落败的雄鹿看上去略显孤独,但粗壮的鹿角依然透着高傲和不屈。鹿王的任期大概只有3个月,等到9月,公鹿母鹿将再次自动合群。鹿王解甲归田,母鹿们开始孕育新的生命,等到第二年保护区春和景明,一些小麋鹿就会与草木一起疯长。

麋鹿是原产我国的珍稀物种。早在3000多年前,我国黄河、长江中下游地区就有麋鹿生息繁衍。麋鹿,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被人们视为驱邪扶正、吉祥昌盛的神兽。它不仅是先民狩猎的对象,还是崇拜的图腾和仪式中的重要祭品。它头脸像马、角像鹿、蹄像牛、尾像驴,因此得名“四不像”。在中国民间,它代表了富贵、吉祥。如今还有不少人喜欢在家中客厅摆放鹿造型的摆件。

1865年,数十头麋鹿被陆续盗往欧洲,在伦敦、巴黎和柏林等动物园展出。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最后一群麋鹿也惨遭厄运,有的被杀戮,有的被装上西去的轮船。从此,麋鹿在我国几乎绝迹。1986年8月,在世界自然基金会和我国林业部的努力下,39头选自英国7家动物园的麋鹿返回故乡,被送到位于大丰的麋鹿自然保护区放养。自此,麋鹿结束了它们大半个世纪海外漂泊、颠沛流离的生涯,回归故土、开始了回归自然的新生活。

30多年来,通过加强麋鹿及其生态环境的保护和研究,保护区对麋鹿生活的生态环境进行修复,这里的麋鹿种群不断繁衍壮大,种群结构逐步调整优化。保护区形成了集科研保护与生态旅游,麋鹿文化与科普宣教为一体的良性发展格局,在国内外赢得了较高声誉。到今年5月底,保护区里的麋鹿数量已增至6119头,其中野生麋鹿种群达到2658头。保护区成为当今世界上面积最大、麋鹿数量最多、基因库最丰富、保护成效最突出的麋鹿自然保护区,也是盐城市唯一的5A级风景区。

我与麋鹿有着不解之原。这份缘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在响水县张集乡扶贫点,我认识了当时的麋鹿保护区主任丁玉华。后来,我的同学陆风龙也从盐城市农委调任至麋鹿保护区任副主任。我迷上了摄影,经常去保护区拍摄麋鹿。每年初夏,麋鹿争霸赛期间,我常常一个人凌晨2点左右从家里开车出发,赶赴保护区拍摄。有时还会在麋鹿保护区住上几天。我拍摄的图片题材多是麋鹿与鹭鸟和谐生活的场景。深秋,我也会去拍摄黄海滩涂的秋色。滩涂上的狼尾草枯萎的那几天,颜色会从青色变成彩色,五彩斑斓。2012年农历正月,陆风龙感染病毒,永远地高开了我们。那年农历正月初六,他还与我们一起相聚话新年。正月初七上班,他就投身到滩涂环境治理工作中。正月初十23时,他身体不适,被送到盐城医治。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在重症病房,正月十四日,他在上海的医院病逝。至今,每次说到保护区,我都会想起他,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画面,仿佛如昨。有时,我还会一个人默默流泪思念他。

麋鹿与艺术也有着不解之缘,它在古代被视为神物,历代壁画、绘画、雕像都会有麋鹿的题材画,如汉代的骑士射鹿图、佛教的卧鹿浮雕,是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期盼财运兴旺的企盼。一些有钱人家,还用麋鹿素描线条,作为房屋瓦当图案,以表达自己期盼安宁、兴旺和吉祥的良好愿望。我国古代神话小说《封神榜》中把“四不像”当作姜子牙的坐骑,更增添了它的神秘。

麋鹿文化的生命力还在于和谐的象征。苏东坡有诗曰:“我坐华堂上,不改麋鹿姿”;李白有诗云:姑苏成蔓草,麋鹿空悲吟;白居易有诗云:“麋鹿乐深林,虫蛇喜丰草”、“龙蛇隐大泽,麋鹿游丰草。”。还有宋代诗人邵雍:“麋鹿不害人,心无害麋鹿。”等等,特别是宋人苏洵《心术》:“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给予麋鹿较高的定位。

一年一度的鹿王争霸即将接近尾声,一只只头顶蓬草的鹿王傲视滩涂,不是正如一个个头顶琉璃的帝王傲视九州吗? (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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