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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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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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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老家(乡村系列之二)

深圳打拼了十七年后,在我一生的有效时间混过,职业生涯接近终点,我只有绕了一大圈后,于这个老又不老壮又不壮的尴尬年龄,终又回到原来的起点,干回本行告老返乡落叶归根,来到曾经的泥泞里,于凄风苦雨泥古不化乡村中,接纳委屈与剜骨剔肉的痛苦,灰头灰脸阳光落尽一幅狼狈。

于深圳安好了家的儿子反对。

回老家养老有什么好?泥泞漕泊,潦倒贫困,水深火热,一塌糊涂,那是阳光照耀不到的唯一发黑的地方。僻居荒村如何获得发展的滋润,流浪草根又是么样能撑开内心的辽阔,泥沟沟里折腾不出文字的经典来。

我说。

人从泥里来又泥里去,泥沟沟是生命的摇篮。乡村是我人生的出发点,立足支撑点,还是乡村的水土养人,最能旺我生命。一九八五年,我肝病入院四十多天,出院后又疗养两年耗尽家资,一九九五年痔疮手术失手,人都死了,命是医院抢救来的,命运多蹇,却没有一头雾水,始终依靠书童的天真,拥抱几本灵魂文字的书的经验养生,我从昨天走到今日,皆受益于乡村那片坚实的泥泞,是充满了稻香与百福千祥的土地,让我获得粗糙生命进取的力量,我的精神思想全部完成于脚踏实地的泥泞。

乡村是值得我毕生打量的地方,这不单独是因咱在乡村写了百余篇不是文字的东西,而是乡村还有太多的精彩。我热爱乡村的广阔粗犷,独晤山水静对心灵,如饮烟袅袅的民风民情不能不让我借景骋怀。一去两三里烟村四五家,醉美的乡村心灵的故土从不受框范,自然的感悟与皈服从不向淫威献出自己的虔诚。乡村里有屈原西沉崦嵫山的太阳,那刻的落日是为这时的升起,有僻居荒村《桃花源记》陶渊明的激情幻想,有王维山水田园歌咏的闲逸箫散情趣,有古今由来的高雅人士……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不能让我把它当成心灵的疆场。

在城市,富人区容不下灵魂,穷人区容不下肉体。醉淫饱卧风月繁华温柔多情。车上监控,手机监控,互相利用,互相猜疑,不择手段,毫无节制。这怪异现象令人困惑不已,愤怒不便愤怒,亲近不便亲近,无语陷入尴尬。这般境遇人们只能在善意中盼求安静日子,可有序生活会如此契合人的愿望许诺人的想象问鼎人的如意吗?

所以,我要远离喧腾浮华城市,寻得静境安下心来投入书海,去人类莽莽撞撞进化史中,逗留逗留于慧言宏论的文字幽径间,依靠其根柢与义理构建学说融化冲突。点横竖撇折的笔划里有着太多的研究奥秘,它的和天地间万事万物联系的隐秘程序与要领,以及生死秘道的突围扳动机关,不能匆忙阅过,得认真拜读才是。

琉璃窗,朱漆门,堂上供着个大财神。大财神,出凡尘,三聚三散越王臣。越王臣,富贵身,手里棒着个聚宝盆。聚宝盒,天下闻,财源滚滚满乾坤。请听,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烧香祈福的城市狂躁与忒煞作贱。一个这样的环境,又么样能使人有时间在文字的幽径上舒袖曼舞,于此地做舒心事又能得要领吗?

城市的舒服闲得没了生命力度,城市的乱取剥脱了生活的顺序,城市的急躁晃荡昏沉了人眼,持续稳步后劲强发展还是要脚踏实地,或者某些人说的“脚踏湿地”

我的生命源泉被年龄受阻了,感觉到生命被围困,于是啃书握笔耕种田园,尽量求些作为,不可心有依附后人享受,对自已作出全新思考和提醒。“当今经济在发展,可为什么发展不了可发展的文化,发展不了可发掘文化的文化人” 就是因为文化在误导,在浮躁,在功利。一个小戏子,台上人模人样唱的天花灿烂,可台下却干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台上人有了如此误导,社会何能和谐?某些官人站在公事房里拍着胸脯,挺直腰杆,字正腔圆,喊扫黄,维持稳定,然而一出府门,一见着了青春胴体,裤子脱得比谁都快,一个又一个的靓丽揽入怀里,只管合情不顾合理。一个这样的环境何能成熟?数千年的革命,牺牲了那么多烈血男女,难道为的就是淫乐享受?为的就是合合分分却又永远也合不了的分合?所以要发展有发掘力的文化人,就要有超然抱怨问题的本身,以身作责转化意识,建立新的理念。此论开门见山直趋第一义谛,鞭辟入理径指涅盘彼岸,远譬近喻天下主题。就因为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立场,让我划清与众明显不同的界线,让我始终怀抱坐怀不乱的定力,绝对服从严密严明的人身约束。而这一切,不是从社会上层主流意识获得的,而是在无价之宝的深层次民间地窖里的精神中调动起来的。

是的,一个农人哪有独立的思想,没独立的见解,何能握笔独立生存?而咱偏却有独立的思考,偏说泥沟沟里能出经典!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生存方式,都有自己的生活面,我就专门关注底层,低处真实细节。

太阳照不到的黑暗处,有什么不好?墨水就是黑的,可红色的蓝色的墨水,写出来的字,就不及黑色的久存。墨汁是黑色的,中华文化书墨了数千年,许多书家在黑色中找到了自己。我们读的书,就是黑色的字体,科学解释白纸黑字显目,不伤眼光,其实还有重要的另一面,许多迷惘者就在书页的黑色中,认识了自已,奔去了前程。

何是阳光照不到的黑地呢?

看书看事看人,致知格局悟道。用文字铺一路阳光向春天,是我自建的学校。坐在这学校的冷板凳上,翻阅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剧,清联小说,经史礼乐,百子千文。书不醉人,人却自醉。莫道有才(财)能治国,须知亡国亦由才(财)。周易三百八十四爻,爻爻吉凶有准;春秋九万六千五字,字字褒贬无差。鉴古今,识废兴。⋯⋯如果,我在书中弄出如此趣味来了,分出是非来了,条陈出路子来了,那我就毕业了。如果我将司马迁,司马昭,司马光,辩清楚了朝代谱序,能力强弱,道义多寡,咱也就时有英雄让我胸有学海舌有谈锋了。如果咱将诺贝尔、矛盾、鲁迅文学奖全部著作研究透彻,那我就手中常握笔,和谁都有戏,胸中装着书,与命运就能相遇。若是如此,那我就能文消日昼,放情山水,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年少不知诗中意,再读已是诗中人。命是先天的,运是后天的,安身之处便是归处。

剑戟樽俎干戈,荣华日月风烟。谁能识得自然,几人超然物外?功名安在,一堆白骨,三尺荒坵。叹釜底鱼龙混杂,笑圈中逐鹿空奔。

凄风苦雨何时定?要足何时足,知足便足。偷闲不得闲,偷闲即闲。所以,我要回家。

我要回到由来文人追求的那个清静土地去,回到我生命开始的地方,那里有我许多的父老乡亲。

富居闹市,伸五爪金抓,抓不住至亲好友;穷居乡间,舞三节铁棍,打不走鳖子龟孙。打不断的亲,骂不断的邻。

亲戚朋友红白喜事,有钱没钱,有礼没礼,有送没送,空手不空情,薄礼不薄意,到处细细雨都洒点,一撑红水满面搽,图得你来我往热闹情份。族家有客去陪一下,祖宗来源,生命出处,上下大小,辈分亲疏,分出层次,敬请上席,传承中华传统礼节。呼兄唤弟挈友携朋,喝酒划拳六六大顺。和亲友老乡坐于陋室,诉诉情怀,说说往事。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事事关心。清茶一杯,一凳清坐。这不是我故作清高,而是乡村的淳厚自然是我心醉神迷的境界。

我留恋父老乡亲们的率性天真纯朴敦厚。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互残害(《庄子》《商子》言)。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观察方式,他们的体会方式,我有必要运用大量的篇幅,复述令人惊喜的细节。

闲些串门,邀上几个曾经横横拧拧的乡民,盘腿坐于泥泞,谈谈讲讲。从古罗马的格斗粗暴,谈到国号改变成意大利。格斗相凌相暴的成熟毫不犹豫毫不留情,毫不含糊的将罗马败笔为意大利,想想一个国号都不稳定改来改去妥吗?改国号时仰天长叹,改了国号后又是满怀希望——意大利。正是这种希望,使人类在改变的路上一直停不下脚步,继续粗暴意大利。从法西斯谈到希特勒的自杀,流氓世道终有亡。从美国的只准自已吃肉,不准别人过好日子,谈到他们,穷人存钱,富人扯钱,富人穷了,经济危机,穷人穷了,无所作为。那么多砖假叫兽(专家教授),出谋献策,也不过如此,成家几百年了,还是这个鸟样。可见要讲仁义道德,不能横行霸道。人生在世,还是不挑事,不怕事好!……

他们海阔天空的胡侃一通,曾经的横横拧拧,却于甚欢的相谈中烟消云散了,从此少了凝窦,少了隔阂,少了过节,少了互耗,多了包容,多了合作,多了欢悦,多了和谐。

他们不知道,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却知道,吕不韦尔虞不韦字不韦真不为。

世人冤仇,襟怀器量,片言只语之间说得明白,即可冰释。世间悲剧冲突,双方不存在对错,只是两个都有充分理由的片面撞到了一起(黑格尔言),所以要有宽恕精神的淬砺,方可能改变。

他们有清楚解决前嫌的方式,找到了仇恨消除的突破口。知道人的存亡共赢,双向发展,命运同体。国运如此,个人亦然。理性的声音,人性的光环。

我将这些对话,原封不动的不加任何文学色彩的记录下来,留给自已领略,得到欣慰。人生中有太多的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关乎生命的微乎其微的美好。

厚德载物。这就是经典。

我要回家。少壮有力的人要帮扶老弱病残,富人要力所能及帮扶贫困,有道义的人要勉力引导世人。社会复杂,绕绕弯弯多,是所大学,能学到学校课堂里许多学不到的东西,我的书看的多,书是经验谆谆教诲。乡亲们懂得了仁爱,知道其言必信,已诺必成,其行必果,但是当脆弱的爱一旦碰上蛮横无理,是否还要不要兼爱,可能就难说了。所以,我要回家,给乡民们指明,人要仁爱还不够,还要学会兼爱,要能爱,灵活变通,融合利用,不能偏执极端。在一个不成熟的世界讲爱,万万要注意,你讲爱,我更爱,你不爱,我不怕。爱,正者,扶之,邪者,除之!

如今政府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经济在发展,乡村在振兴,乡村文化建设,乡村大地让文化人见了无比振奋,千村万户田歌民声,激情的憧憬,感觉有了豪言壮语,看来政府是在下真功夫,不是旧时的意气风发游戏感受着权力收纵乐趣了,由来文人追求的尧舜盛世的心灵秘土来啦,是文化人承载和缔造文化回归质朴呼应大时代时候了,再也不是文化人邈邈茫茫策略暧昧剪裁钻营的文化了。仁政至德天道人心旋律交响的历史记载,再也不会因司马迁的消失而终结了。

有了文化人的用武之地啦!

我要回老家。

发展中的乡村需要文字的开化,我要做乡村广播,为乡村说话,为乡村歌唱,广播乡村,用心存道。虽然我才智粗浅,但我的理想合符毕生务书为文的基本路线,乡村的繁荣促使我有责任去主张自已的行为。这样干的目的,不想让别人接受我本人,而只让世界接受世间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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