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上

风雪苦寒恣意妄为的早上，新的一天的生活，又一次依序照常展开。

乡镇农贸市场，店肆商铺人流辐辏交易活跃，硬凌凌的风“哗啦啦”的刺来，砭人肌骨刀扎般疼痛。

心忧菜贱愿天寒。老人经得起风雪浸袭，便是波澜不惊的从容淡定，疲中使健，弱里示强，手脚利索稳重经营的摆地摊，售人以信仁善可亲的卖小菜。

老人八十了，满脸树皮般的皱纹，两鬓斑白饱经沧桑，跟不上时代智能，只能现金交易幸福。身旁还站着个才八岁的小孙子，老人每卖出一笔钱后就全部给了小孙子，似乎辩认真假，又象是信任地交出财政大权。小孙子聪明伶俐可人意儿得人宠爱，旁边有个卖烤饼的摊子，香喷喷的惹人馋，老人吩咐小孙子去买早餐，可小孙子懂事，分明饥肠辘辘咕咕叫的，偏要等卖完了菜回家去吃，能省着一分是一分。

身上衣裳口中食。声嘶力竭苦情生活的透露。

不期而遇的事情，一眼就让镇委书记的心紧紧抓住。热血男儿清贫守道洁身自好悲悯民生，一大早不惧风雪的落入俗套静水深流的来到民生第一现场，总想以党徽铁锤砸问题，总想用红船潜水器捞“载舟覆舟”的民情，将“民忧必念民盼必行”积累的全部能量抒发众生。镇委书记就揽下老人的全部寒酸，可要过摊上所有的菜了后，却不过才三十元。

这孔孟孝贤无法安慰的可怜！

镇委书记给清菜钱了后，还多给了老人三佰元，出于尊老爱幼的贡献。本想给个四百元或五百元的，可这个数字忌讳，四字死音，分明是在诅咒人家，两个二百五合着了个五(苦)百，难予人善良微薄希望，三百的三才有生意。

钱货两讫，到此，本来这个故事就该收场了，大家也该各奔东西了，可精打细算的老人，又吩咐小孙子看好摊位，别让人占了，而自己立马又去批发市场里进来了各样小菜，自产自销变接买接买，多赚一块是一块。老人决定果断，一点也不象自己拖泥带水的样子。

镇委书记通幽知微隔板猜枚，想到老人的销售能力，耽心老人买卖算盘精过了头，市场行情抓不准，本末倒置以小失大，亏空赔本。镇委书记见了老人小农经济细致，本想再资助老人些钱的，可一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救济钱，仅得益一次，给人门路，却是受惠终生。不怕生意小，就怕客人少，便是以自己一方父母官的光辉形象，为老人找到“货畅其流利无尽头”的卖点，偏要将民生进行到底，又站在老人身旁，为老人多多带来客源。还手机微信给秘书，让人以镇政府名义，做好“文明摊位”牌匾，择时颁发给老人，不得有误。吩咐好这些后，又关心老人的没话找话的絮絮叨叨。

“老人家，您生活好否？”

老人说。

“生活得很好”

“后人孝顺吗？”

老人说。

“我没后人。”

没后人么样会有小孙子？镇委书记听到当今过跑妻族怪事，只要彩礼，不要孩子，生了儿子就跑。镇委书记琢磨着，莫不是儿媳跑了，老人恕儿子无能，干脆就说没后人？又问老人话道。

“难道这小男孩不是您孙子？”

老人不知眼前的人是镇委书记，但听说过当今政府有暗访民情的，心想这个四十多岁的后生仔，莫不就是钦差大臣呵。就不附加设防的叙述了悲哀。老人说。

小孙子的妈，因穷跟着梦想跑了。

小孙子的爸，想改变沮丧，长年于外，劳碌奔波挣扎在自己的那个唯有汗水不骗人的世界里。

小孙子不是老人的孙子，却是老人孤苦伶仃的温暖。

老人家的这么弯弯绕绕的一说，却是挑动了人的神经，镇委书记掂量掂量，个中会不会另有缘故？时或会遇见些什么，这就让镇委书记有刨根问底的兴头了。又亲切的问老人话道。

“您是是哪村哪屋的？”

老人说。

“我是文学村诗赋屋的。”

“您叫什么名字？”

老人说。

“我叫钱老仁。”

书记还问。

“您有政府扶贫保障么？”

老人却说。

“我身子骨硬朗能自食其力。咱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是问题，不麻烦政府，把机会让给更困难户吧。”

老人面对困难，没叫苦连天愤世嫉俗，倒是老而弥坚穷且益坚，其志可嘉。

可镇委书记以为老人有苦衷，不便多说，就立马拿出手机，给文学村的村委书记打电话。此时，还是早上的七时，纷飞的鹅毛大雪已停止，东方有红日升了起来，但此刻乡下人都还在床上暖被窝窝头里享福。镇委书记对着手机问话，语气很抱歉的。

“我的村官兄弟，这个时刻给你电话，没打扰你吧？”

村干部亦是谦虚尊重领导。

“哪里哪里，书记此刻给电话一定是有好事的，么样说打扰呢？”

镇委书记问。

“你村里是不是有个钱老仁老人呵？”

村干部说。

“是有这人，此刻我正在他家门前呢，昨晚一夜大雪，也不知么样，可来一问，却不在家。难道这大雪的又出门去卖菜了？”

镇委书记问。

“么样不给他政府保障呀？”

村干部说。

“我们早去过多次了，他软硬不接受呵。”

镇委书记又问。

“那老人带了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

村干部在电话那头伶牙俐齿滔滔不绝的说。

“这里面就有故事了，还是长话短说吧，小男孩妈爱好文学，还在省刊用过不少诗文，因她曾经听到过一个贫困户说的话，说时下政府什么都好，管吃管住管治病，就是还没给他钱去打鸡婆。”

……话犹未了，一阵冷风吹来，让镇委书记打了个寒碜。他看看年幼男孩，弱不经风，白胖脸蛋冻得青紫，却还透着满脸的刚气，正在不停的踢腿顿足运动着防寒取暖，便是和蔼可亲的一把将小男孩揽入怀中，好个温存体贴，让人心里热乎乎的。接着，又给小男孩叫买了可心早点。

……手机里还响亮着村干部说话打冷颤的声音。

“这事对她触动大，她想用自已的文字予人价值观金钱观扶贫致富，象从前的夜校一样进行辅导。可小男孩的爸却务实不同意了，这样的大任自然有人担当的，用不着平头百姓操闲心多管事的。”

……就在村干部与镇委书记电话时，老人随行就市，一样菜，百样买，问不烦，挑不厌，和气客来，摊上的菜又售一空。

……村干部还在电话里说道。

“因此，小男孩的妈不愿给一个从来没有信仰的人以忠诚，所以冰炭不同炉的就分开了，跟另一个能文能武能浪漫有技巧为生活点掇几句分行的男人好上了，一同去了北京，边打工边上国家级别的文学培训班，不过这婚姻感情的事只能劝呵。”

听到这里，个中原委，个中缘由，就清楚了，这个中之人个中故事太美妙了。天破了，五色石补，不补，灾难深沉；人不全，文学调理，不理，人祸不断。这是自结绳记事起就得出来的人必须具备的生活态度。镇委书记心中一亮，巾帼不让须眉，一个弱女子却想做自己未做的事情。

镇委书记收了电话，还以为村干部在耍把戏瞒上级，知道老人心眼正容不下虚伪，就又问钱老人，确认此事，凡事认真。问话道。

“老人家，村干部说的，此事当真？”

钱老人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镇委书记，就如实说明了情况，此事确是当真。正是自已佩服小男孩妈有志气，就在他们无条件照顾小男孩的情况下，就主动帮人无偿看护孩子作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最后，钱老人衔恩铭骨，觉得这个问冷问暖的父母官，真情率性并不空谈情怀，仅仅因为自已为生活做了该做的事情，就驻足停留跟踪摸底，就有了直接热烈的关爱与期待，帮忙帮到家，救人救个活。一个这样的好官，么样能无缘无故得人钱呢？一开始，接受人家钱财时，心中就想，这人可能是个贪官，只是阴阳怪气猪鼻子插葱装像粉刷牌场，觉得无功受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事实却否认了自己的看法，所以，这三百块钱就得返回人家。

可镇委书记手一推，并不接老人退回的钱。政府昼夜宵旰，经过努力，才得今日和谐昌盛，镇委书记就喜欢这样与民有瓜葛，就喜欢这样的民生场景。

此刻，东方天际上的阳光，正在无边无际激荡着奔放着着，与世间万事万物的联系，与人心境相连，让钱老人感受到了这个早上无边无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