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一

路，通往未来优势，通往生命强势。

常儒，伴着时代节奏，踏着春的步伐，上了康庄大道，他以自己特有的雅人深致富贵气象，邀春风抒情。

常民低眉顺眼满脸堆笑，唯恐一步不当会乱了阵脚，与常儒保持着惊人的同步，步随其后尘，他不想无知无畏连累了生命生出悲伤，相信常儒那才与材之间的才华，能给疲惫不堪风尘仆仆带来好处，很愿意和常儒的那一点灵犀，一起走走人类进化的历程，找到行之有效连轴转的路子，打破僵局，侥幸完成扬眉挺胸风光八面同频共振的希望，图得人前人后的顶礼膜拜，有六亲九族说得的响亮。

常民从常儒嘴里得到消息，说是家乡又要修条路，这路没有人发现这一新闻的存在，可他目光敏锐却捕捉到了不容忽视的好处，催生了他活力十足的丰富感受空间，这路早不来晚不来，却在他匹夫之勇左冲右突毫无出路时翩翩而来，在他没路子没法子窝囊郁闷的情况下，即将获得路的支持，这就赐予了他的神秘性。不过，这事真否，确是不好把握，问政府是绝对不会说的，因怕乡民抢搭抢建抢栽抢圈图得补偿，他知道自己兵荒马乱的世俗一钱不值，却又在顾影自怜不可逆转的改变里让他慌不择路，所以只有问常儒，证明自己的想象不会来自弥天大谎，莫让自己缺陷的注意力抽象得眩晕，希望闻风而动的愿望不会闻风而去望风而逃。常民寻觅的目光投向了常儒，他断定常儒出神入化雅气顽皮的智识会如愿以偿，曾经的一次次预言，一次次实现，足以证明这事实的可信。

年幼时，常儒与常民一起在野外玩游戏，常民总是在山峁沟畔追野兔，与兔崽子火拼，于高高的危崖削壁撒尿，证明男人，境因险胜，一尿一条线，一尿一个劲，欢天喜地，攀爬树枝捣毁与人恶作剧的蜂窝归宿，可常儒却在山塄上，放眼远望未来，让心贴近天的辽远，心生敬畏，有所承诺，还想愚公移山的将得意张狂的圪圪塄塄，和消沉颓丧的坑坑洼洼沟沟壑壑夷为平地，坦荡辽阔一线地平接天穹，开辟发展渠道，让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有幸福覆盖苍凉，有能源供养乡民夙愿，让乡民变成人样，过上人的生活，能土地神话，然后又神话土地，地灵人杰，人杰地灵，好在能人来农村。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农村的生活红丹丹亮晶晶。他带着梦想沿着徒峭的山一路攀登，在群山之间豪迈走泥丸，撬开废墟掀起顽石力排万难，鹿般跳跃鹰般搏击披荆斩棘徒手辟路，用双脚丈量土地的辽阔，他相信翻山越岭步履匆匆可以催生飞翔翅膀，他相信一次次启程必然一次次抵达。年纪轻轻的，造化弄人，却在司马迁徐霞客陶渊明的三味书屋里喷血拥趸，能从天枢悠悠地脉泱泱的人世间，海阔天空的看到了当代中国农村的未来，正是跋山涉水，才有风景一路。常儒意味深长的对常民说，这里未来有一条大路。常民想到这里的人，祖祖辈辈眼巴巴的盼望着，从老娘红门一出来望到鬼门关，今日望明日，今年望明年，明年何其多，也不见什么路，并不在意他空中楼阁无中生有的豪情万丈，没心情听他说有路，只忧自己未来的路，也不相信这穷山窝窝头会有路。

责任田刚到户时，他又是和常民满山遍野的跑，披荆斩棘希望闯出路来，又豪情满怀的对常民说，这里未来有一条大路。文人眼光到底聪敏，结果在他说的地方，确是修了一条便于出行的机耕路。

农业通往工业时，他们又是和常民在机耕路上蹓跶散步，又是激情澎湃的对常民说，这里未来有一条大路。文人头脑果真聪慧，结果在他说的地方，真的修了条便于商人进入的康庄大道。

这真是贼才贼智，只要他说有路，就必然有路！

只要有路，就有发达机会！

为了抓住这一通天阶梯，但又似乎虚实莫测，所以，常民今日调度意象拟合状态，和常儒一起上路，散散步，谈谈惮，对对机锋语，迫切盼求自已的那一念俗尘，能和人家的心心念念心心相印，能紧密相连紧密相随相约结伴相题并论，与其交往是荣耀，会直接影响生命质量，好的交情，好的向导，好的开始，好的结果。

常民迷离恍惚阴霾沉重，经过了生活疲惫了后，才相信常儒智识，才知道和常儒说话磕牙儿，总是侃侃然款款然娓娓然坦坦荡荡直抒胸臆，总能舒舒服服妥妥帖帖心理放松，总能讨到学问，他并不绕圈圈的一上路就直入主题问人家话道。

“听说，这里还要修条路，真的吗？”

是的，常儒确是对常民说过，未来家乡又有条路，这是常儒在深入家乡考察了后，得出结论了，发乎于心，发乎于情，止乎而行，止乎而礼，而说出来的话。本来常儒可以不必和乡人同行一路的，他完全可以享福住在大城市儿女那里的，但他要回老家，他曾经设法离开土地，就是四处流浪也比在家乡强，可是现在又要亲近土地，粗犷乡村有他的乡情乡愁，有妙趣横生的乡野俚语，有细微处的恢宏气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瓦尔登湖自然之子，桃花源记的美好愿望，都是它写不尽的诗和远方，时下盼来了好时代，乡村有许多题材值得挖掘，有许多经典值得书写，他归家后常常跟草木枝杈练习笔法，尽管是些细枝抹节，山山水水是他的气象万千，他常被山水束手就擒，他靠近乡人心灵，常与乡人亲近，看看人家在皇道乐土上，共享升平之世的生存图腾，地气风趣，生态秩序，思量胸境，文化修养，行为方式。家境阳光照，心情迎风飘，成熟人类，富而有仁，人人有尊严，能独善其身。体验一下他们么样结团纠队守成生计，到深䆳的背后去观察，是极其有意义的事情。常儒喜欢用灿烂的文字弘业培元立心铸魂，当他站在自己的梦想中，看到了一亩三分地里的生活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有漏洞时，故而就对常民说了，未来家乡又有条路。

常民耳目灵通，却将常儒说的路有着独特的理解，他急如星火急不可耐的向常儒问路。

常民的问题囊括了毕生的曲折与喟叹，常儒总觉得他的问题是受不住了生活折腾而在喊痛。

二

至于常民的这一问路问题，准确来说应该自那日开始，是那日就已经为他准备了盛大的序曲。

常民其人常儒清楚，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可误解了生命的意义。

那日，常民要外出，他的女儿在上海打工，出于孝顺，接他外出见见世面，未出过门的人兴奋，可智识却跟不上好奇，还好，身边时刻还有个德高望重的指路人，常民感到自己遇见了最好的人，遇见了最好的风景，这风景可以打开自己的天空，他用酸涩的声音问常儒道。

“今日问你个大问题，乡下的钱，到上海能用吗？”

听到了这个愚蠢无知的问题后，常儒心中便有了莫名的悲悯，初听只觉得这话太幼稚，细想后才读出这问题的沉痛，常儒心里拧着痛但未露脸上，毕竟人家智识浅薄，么样也超越不了自我中心的封闭，他的精力被低处令人目盲的枯燥单纯所吸引，他命运的迁徙始终出入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他的生活由田地稻粮春种秋收吃饭睡觉构成，多少也有几个故事，却又升腾不成饮烟的高度，跨过日落而息的黑夜，就是迎来了日出而作的运势，他就在如此的自我环境里，靠隔绝与孤独培养心智主导自我，至于别的一切，那是你我面对面却不认识，那是刺猬挨紧了相互倾轧，那是文字万言也难知会符合自我的意象，他襟怀胸宇肚量眼界最大的开阔，是孙悟空的金箍棒能恣意放纵专制别人，是仓颉造出词汇“步步为营”的与人往往来来，百树成林万树成森撇捺成人，而他却是人越近他就越自闭，他内心的荒凉不知该用么样的方式填充，所以来问常儒。

常儒给了他话，并不保守的提供错误信号，说着:

“你的钱不但上海可用，还可以在上海发展开工厂。”

工厂？

一句工厂的话却让他受惠。

常民问题解决了，心里就亮堂了，一趟旅游虽没本事在上海开厂，终究还是在家里的工业园里办了个小小的作坊，来料加工，货单是女儿的工厂一道工序上的产品，听说女儿和老板玩得好，至于是什么关系就不得而知，只听常民在外吹牛皮，说自家女儿有能耐，总日不干事就来钱。别人问他女儿是么职业，是站着干的，还是坐着干的，他说，站着干太累，没钱，坐着干是轻松，钱也不多，是躺着干的，轻松又来钱。

别人创业都别有一番韵味的故事，他也一样，关于开工厂的事还有细节。

常民从上海回家后，恰好又碰上了家乡工业园一期又一期的扩建，在开发三期圈地时，他将没受主的老坟都圈下来，说都是自己的祖宗，谁个也争不过他，只要他圈过的地方，就不让开发商挖机开工，只要挖机一动，他就把自己当死人，死心塌地往地上一躺，我自岿然不动，明目张胆摆出阵仗横刀立马，似有效命疆场，直到双眼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才活成人样来，为了那点点鸡毛蒜皮的利益，他发达的思维，他丰富的联想，他理所的当然，可以金戈铁马，可以枪林弹雨，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每棺古坟1300元补偿，他一口气手一挥就圈了三十棺坟地。这功夫还得受益于他幼时在山峁上尿尿，那时他和常儒在野外玩，常儒专注平山填凹盼路发展，而他在跳皮掏蛋的同时，还注意到了许多坍塌的古坟，从那时越就没人管了，何况几十年后的今日，所以轻而易主的成了自己的祖坟，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发了善财，并无人争夺。

除此以外，还有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事，第二次土地承包合同下发时，土地证书上有些错户名张冠李戴现象，别人家的田却写上他的名字，人家理论争取，他却深陷敌意成见，与人的钱包针锋相对，阴脸怒目一身横肉绽起，他不懂曹禺先生的雷雨，却有着雷霆嘎巴的粗暴，拳打脚踢杀出血路，与之一决雌雄，寸土不让寸土必争寸金必夺，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奔五的老态一拥而上不甘示弱，他无情的粗糙也一马当先勇往直前视死如归，他四邻不靠六亲不认，心头就只是个钱，有了钱就不胜慨叹八面威风。人家见了调解不成就对簿公堂，结果却因未在规定的时效内请求权力，好端端的一亩多田硬是成了他的，到了法院也爱莫能助，眼看着乡人几年都赚不了的七八万块钱，就这样歪打正着稀里糊涂入了他的腰包。

衣是人的毛，钱是人的胆。有了这些钱后，加之又有了女儿的钱路子，如此只顾请几个工人生产，不瞧销路，这样的事二百五也能干，于是就这样开起来了工厂，花花绿绿的票子如水般滚滚而来。

企业有了，钱也有了，人也自我膨胀了，自己不认识自己了，把生命交给赌场，痴心作本，热血赌注，将愿望安放在牌桌。牌桌四只脚巴掌大个四方面，人换位置努力祈求向阳好手续，可绕了一圈又一圈，却不知如何突破赌王的疯狂，虽然手中握有大王，可王子配不上白马，也没有带人远去的马鞍，在民以食为天的烟火人间，却谁也不认他为大王，没有权威的定论谁也不尊重他，贫乏的牌桌上只有牌影幻映出的虚无，把生存问题弄得一塌糊涂。

非但如此，风月场上也有他，痞子街，风流巷，扭扭捏捏揉揉搓搓休闲所，性情中人情感小屋，灯火阑珊千百度，桃源胜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白天管不住黑夜，裤带管不住裤裆，上了逍遥路，一路杏花村，一个劲儿玩女人，不问出路荒淫无道。

牌桌子上的消耗，胯下欢乐的折腾，让他没了回家的路，工厂不闻不问，全由亲人打理，结果所出产品全不如人意，毁了合约，最后只剩下厂房租金负担，工厂机械贴钱，结果，败了家业，穷个精光，一蹶不振。

人间六欲的误会，让他游走在红尘的七情里，遮住了他远视的双眼，囿住了他的心胸，异想天开想入非非将他禁固。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为这事，常儒想用词气温和止住他的衣冠禽兽，止住他人性的苟且随意，计划以自己的慧眼仁心，指明他包罗万象的苍白，让他知道欲言又止的启迪，让他狭隘的心胸彻底敞开，让他的尴尬窘境不得再重复展示着歪七扭八生命啃食殆尽的死，将人类迫切需要的灵魂植入他生命的根糸。常儒准备直言规劝:

——人家农田是高产良田，高效品牌，机械操作现代化，品种改良不断，自己才从刀耕火种肩挑背磨里出来，工业才办了个小小作坊，也不想想所出产品是否为替代性强无法超越人家的不可模仿，人还未做出个样儿，偶有起色就言成功，心里头就只是舒爽，行路，想飞天；站着，想人扶；坐着，小姐伴；躺着，美女陪；睡着，女色侍。人在盛世该是见地透彻十分的，必须勤勤恳恳勤俭持家接近生活努力求存的，却倩装少女红巾翠袖美人香草翻身忘本，不知惜福敬畏感恩盛世躬身称赞，尽来些淆乱无章的事情，惊慌失措安顿生命，迷迷糊糊转圈圈，吃不了三碗饱饭，将没礼数的蠢事再三尝遍，路上掘金路上耍，把自己活成阴暗扭曲悲观压抑的样子，最终让自己变成沧桑。

……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被常儒当成启发常民有所变化的突破口，就要保持蓬勃的激情文采飞扬的于贫瘠不堪的人性里拓荒。然而，常儒几次绸缪，谋划与人促膝谈心，却总是失之交臂，常儒那么多真诚期待想要解除他身心的百毒千愁，改变他失魂落魄忽明忽暗的人性，可他却本能地躲闪着掩盖着自己身心的缺陷。

……其间，又多次缘分走到了一道，旁敲侧击恳切提醒过常民，以生命互相联系授业解惑，可他盘坐在自我的封闭里，包裹在乏味的小我周围，对于他说的话虽无明火执仗冷冰冰硬邦邦顶嘴儿，却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置之不理充耳不闻嗤之以鼻。他睁眼看到的闭眼听到的尽是剽悍蛮横，狰狞威猛欺压善良的强盗逻辑，他们抢得多吃得饱富得快，这就证明了他们的猖狂是对的，但他不知道来的越快去的也越快，抢夺得越多去的也越多，他不懂眼前占优却自绝后路，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懂得狼烟四起处处纷争打得稀烂家业难守的溃败。他的人性受到了负面的影响，心疑成皱褶，生出嫌隙，而，分岐，又分裂，无法对世界纷扰扰有准确判断，他只有野人习性无有调教不知规矩执谦礼让，只有人在一起互相提防互相伤害你死我活，甚至于左手中的矛防备着右手中的盾，自相矛盾，并不考虑与周边一切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没有与世界相匹配的协调心理。他就这样，在自私自利之间，在恍兮惚兮较劲攀比之中，一次次焕然一新，以证明自己比别人活得更好。

人家是琢玉成器，他则是琢石难成器，常儒的以此为戒曲面周详唯恐不详的心灵安抚，好言相劝，而他，是人，却不仁，并不入耳，更莫说心领神会了。

三

常民挺胸凸肚腆着个脸的往前奏，神志恍惚心智散乱眯着眼打量着常儒，迫不及待的盼着路的消息。这路本是平常小事，当闲话扯扯，可他得了这消息后，如同捷报传来祥云聚门一样，使濒临绝境的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大喜过望后，又细虑周详，只觉得一下子又是子虚乌有的事，康庄大道才修了十年，么样还有条通天快线？妙哉斯言，闻所未闻，然而迫切的需求又让他害怕错过机会吃后悔药，世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丝萝藤蔓盘根错节扑朔迷离，谁也弄不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一转念又觉得，于情似乎该有，于理是份所当然，只是于实又似乎是不该再有条路，他真想弄出个真假来，可调取日常经验竭尽心智，又才菲能薄难断出明目。

常民的问路，常儒听出来常民所问问题的不小，作为一个归顺文字热恋母语的人，应该关护，既然人家惠然肯来，足见缘份，常儒就有责任义务怀一身绮丽文才，以自己码字匠的匠心独运，来阐述乡村的前世今生，用文字安抚生存路上匆匆行人迈稳脚根。

常儒还是如同往年漫山遍野跑时书写“荆”彩诗篇一样，一次又一次的预言着家乡的这里有条路，那言之凿凿就如生花妙笔，说风调雨顺就四季如春，说面朝大海就春暖花开，说陌上花开就千姿百态，他站在今日的乡村看到了乡村振兴的未来，他从中华文明文字五笔幽径的、接地脉、彰精神里，看到了政府不忘草鞋踏雪、扁担挑霜的初心，会懂得小米加步枪、百战功成、九州定国、方始终的道理，肯定会红旗指路、碧血为民、振兴乡村、共同命运，就必然会修出红色基因、碧空气势、人民至上、大爱如初、坚守人民幸福的康庄大道来。

常儒思维跳跃灵感充盈格物致知，以自己蒙太奇方式完成独特叙述，对常民说。

“未来这里还有条大路，而且还是一条炳炳鳞鳞行气如虹的路。”

常儒信奉认真天真循规蹈矩的晋身之道，不但梦幻奇想的阐述着，更是激情澎湃信心十足的往前走去，进入康庄大道弛骋角色的排序，获得超然认知，有条不紊把握方向面对过往，与生活意义互为默契。毕竟儒冠之人天下才子，如果想要做好人，就只有倾听《诗经》《史记》《论语》……发出来的声音，那汪洋恣肆的声音可以矫枉过正。

康庄大道，双向六道，在雄鸡的版图上旋舞于荒野深处，在人民大地的景深中荡开鲜活的一笔，粘帖起农业工业城乡共同的默契。

红绿灯进化到文字形状人文关怀，正言厉色痛陈利弊，刻意描摩事事点拔修辞，缓缓处置人事，处处制肘心性，字意兴致点划勾撇详检，和气致详。

路灯，瞻前顾后光影沸腾，站高望远壮怀激烈，点亮乡村胆略，点亮乡村阡陌。

走远流长持续稳定后劲强发展，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的路牌隐喻，意象符号神奇图腾。

冬日己去春景已来，绿化带草木花卉茂密葱茏，花囿艳丽，阳光一照晶莹光彩，在巴掌大的脉络里谋求广阔，铺开繁复意境。

人行道，自行车道，什么猢狲上什么树，轿走轿路，马走马路，分流有序，互不妨碍。

自从家乡开发兴办起工业园后，路道两边，再也没了旧日景象。原来这里，左边是鬼影幢幢荒草萋萋乱木幽幽坟茔山野，右边是沟沟垄垄坪坪塝塝冲冲叉叉几片田地，中间几处贫民破败瓦屋残垣断壁乱草丛生，太阳照不见的地方，人命如草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如今推平得坦坦荡荡一望无垠，相继建起来厂区民房商厦，工厂连着工厂，民房接着民房，商厦挨着商夏，市廛栉比，店铺鳞次，大路套着小路，纵横交错，多方延伸。农业走向工业，乡村通往城市，极目难能穷视，全在风和日丽明媚阳光中，峥嵘焕奕紫翠幽蔚，蒸霞弥漫壮丽雄浑。

不远处的粮田，小田改大田，凹凸整平原，自来水灌溉铺到位，病虫防治无人机喷雾，处处有摄像头，坐在家里电脑控制。

康庄大道路面洒扫干净，沥油铺面双向六车道，路灯绿化带人行道自行车道应有尽有，么样也不见耕田老牛踩出顿号句号省略号般的脚印，圈圈点点称赞阡陌相通鸡犬相闻，亦不见挑夫敲作当当，走村串寨拖里拖气的吆喝叫卖，急急徒步讨生计，就是偶尔几个也尽是些休闲娱乐散步遣怀，欣赏景致追忆田园的悠荡闲人，一派人间熙和欢乐景致。

康庄大道往前的开疆拓土，宏阔辽远，与人息息相关，人卑位贱家穷不是天生地处的错，人无法决定自己出生，但可掌握自己成长，弱势边缘地位靠后天努力，而且不为作弊欺诈的投机取巧伪装，看看过去这里的日夜处在封闭中，人们跳不过山坎田野，脑子里只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如今有了康庄大道后，他们的命运却与全天底下的人有了联系，可以逍遥数万里的远方了。

康庄大道运送乡村烟火，也远方输来世界，牛靠牵，马靠鞭，人行有道能上天，大路穗广伴人成长。这路的重要可见一斑，常儒想起来自己，如果不选好路线，始终坚守路线，就不会有今天。关于这事，且看后语。

四

春暖花开，风轻水柔，云霞锦绣，满目生机。

常儒行走于康庄大道往前的追求里，迈着每行一程就能引进无限美好的步子，在经过让人兴奋的富裕村庄时，只觉得满目盛景，身临其境目幻心怡万千感慨无限遐想，人总要往前去的，总该找到好的路线往好处去的，无论是竖着走，还是横着走，都要围绕着中华文明文字五笔幽径人生道路的，如影随行的文字，描摹了人生四季。

常儒正在感受着康庄大道的丰沛雄壮辽阔延伸，激发人多声部的生命栖息与安放，可常民却在心中盘算自个儿的小九九，和常儒的同步对谈气氛和谐，人家没有高深莫测保守谈条件索取好处，所提供的服务也没有吞吞吐吐，未让力量有限的自己感到孤立无援，到底让人掌握了探讨的主动权，谈论在预想中进行着，如果真修条了路，他一定要给自己的迭遭大故装上轮子，从此逝去不幸，给风波多劫安上引擎，轰轰烈烈快速跑过厄运，从此晦涩变明净，坎坷变坦途，就像康庄大道一样顺畅通达，再也不必转弯抹角多灾多难了。常民一路紧跟常儒向前，他心里高兴呵，往日的不好总是结伴而来，今日所有的令人羡慕都有备而来，不知不觉地想要的东西就这么来了，奋斗了大半生终于拨云见日置死地而后生了，常民隐约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终于离自已想要的生活不远了。这么样的想着，这么样的紧跟着，他尾随的脚步也在迎合着常儒，仿佛弥补一下他多年的怠慢。

他想起自己有过对常儒文字务虚不作用现实的忽视，难为稻梁谋，忽然痛恨起自己深陷无谓否认与怀疑，往日不可描述的丑陋，只用简单粗暴方式处事，几多害怕再见到的场面，然而却在词汇贫乏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时刻刻板地和畜生一样忙着生然后又忙着死，糊涂不要成本，乱来就是本事，站在今天的地方迷迷糊糊转圈圈，只要绕过去就是明天，无法无天活成不知天高地厚。人生斯世运数无常，世人横身俗世中，本就被弄的焦头烂额，可瓜连李下本无瓜葛的，而自己却装着漫不经心有善不赏，勘破世事惊破胆，却不晓事寒透心。

他后悔，自己不该将精力消耗在婆婆妈妈的事上，重蹈覆辙旧错重犯的沉痛教训，应该含其明含其聪含其知含其德，而不惑而不愚而不狂而不累。

常民现在感觉到了，常儒文字的无用是无用之用的大用，虽为只言片语，却是生活的满腔热忱。能遇见一个有缜密心思的人，遇见一条好路，这是很好的事情，不为子孙福田万倾，不为自家成圣地，起码也能为个人日子好过一点。常民打算把路走到尽头，走到好处处处皆是你的为止，并不让外人占了半点点便宜，仅引领自个走向涅槃。

常民心中盘恒来盘恒去，可还有一路却盘恒不出，常儒说家乡又要修条路，常民犹疑是幻觉，是耳朵一时听错了，就觑着眼的瞧路，心下掂量来掂量去，常民不解，惯性的疑问让他不得不又问常儒话。

“这里未来当真还有条大路？”

常民用干瘪涩滞的嗓子问过话了，跼蹐不安张惶顾盼，饿狼似的眼闪着幽幽的光。

常儒听了，反问。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几时骗过你，难道你只相信自己。”

“相信，如不相信就不会巴巴儿跑来问你路了，我对你从来是敬礼有加的。”

常民一躬身，以示敬意的回话。

常儒想多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未出口，他转念一想，话不挑明也是不好，至少未尽到光屁股长大的人缘之份。

常儒有文字功底，有说话的分寸圆润，他不想教主自居，老辣说教人家顽固的自私价值取向，不拿那些价值观的警语去说服人家，但也要显出路向有黠慧表达方式，必须语气亲切，文风清朗，思维敏捷，逻辑鲜明，文字本身是为人的，虽然有时是在自言自语，但也是在自己嗨嗨让别人呵呵，有着朝圣者的真诚吐露，最终让人提升认知。康庄大道到这里，来到人间深处，成就人的体面与尊严，它蝶变与涅槃的内涵已远远超出现有的概念。有梦当燃，有话得说，是该呼唤人性的时候了，人性背后的幽微应该有文字训诲约束了。常儒说:

“既然相信我，那就说说我自家的寒碜话吧。”

本是面授机宜的，可常儒却答非所问不痛不痒不着边际，离题婉转地讲了自己的经验。

常儒神采奕奕脚步橐橐有声，接着说:

“文火慢慢炖，火到猪头烂，问题去。我们家明确分工配合默契，我负责文字，讲究知识全面，不肤浅碎片式阅读，将人间、毒害、忧愁、过错、处置失当的事件、起因、经过、结果，发挥文学的创作性，超然其上，整体成文字，编出教材，小至嫖赌，大至狱案刑断，诸类详细，迭遭大故，风波多劫，人生命数，事事周虑密详，教育自己儿女，也教世人。”

常儒的话字句斟酌墩墩实实透彻心声。

带民知道人家葫芦里的灵丹妙药，常儒又要借题发挥了，既然问路那就得谈路，客随主便吧，咱造访的意义不就是为了生活得到一个恰当的塑形，支配如何过好未来吗？他洗耳恭听。

常儒用充满成就的眼神打量着常民，并不放过他每一个细节，看看他面具后面的期待，看看他心灵的空缺，看看热脸与冷脸交易时，那若隐若现的劝导闯入他不痛不痒的麻木里，在阅历了苍桑后是否有所畏惧，能否将粗暴从废墟般的肉体里抽离出来，他与世界过不去时还硬磕到底吗？看看他听到文字的言论时有否移行挪位的脚步。

其实，常民应该知道常儒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常儒困难时期没有归宿，别人一有点钱了就造房子，甚至荒废儿女学业，小小年纪外出打工赚钱，甚至出卖尊严赚不该要的钱，仅为造房子，可常儒就守着杜甫样的满目疮痍的草堂，矛屋不畏秋风所破，正好听风声雨骤，任风问津，让风吹去繁杂俗事，洗尽顽固尘埃，处理干净污秽，就这样憨憨的看着，寻找风暴篡改生活的意象，寻找风云变幻的幻想，直到风雨灰溜溜的溜去，安安静静的复原，他除了欣赏风暴，什么也不怨，暴风骤雨围追堵截锻造出勇敢坚强。他坚守个信仰，不但躲过困难风暴，反而还涵风养雨，用风暴演奏苦难是常儒的特殊梦想。后来新样式的房子来了，结果那省吃俭用好不容易造成的房子，不但不能住反到要贴钱拆掉，而没有学历的儿女还一直在生产线上打工，仍在困境中挣扎。常儒这眼光全来自于文字的修行，家庭再困难，不能难儿女，不能难求知，宁可生活紧，不可教育受委屈，面对改变家境与命运，总是冷静，再冷静，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深藏续命，抬高人的彳亍，一面啃文字，一面努力赚钱养家，怀抱锦绣文字，救治浊世，为家为人接续花团锦簇。毕生文字，气定神闲，虽无金银却培养出来优秀儿女。

常儒的唠嗑，融入自我，引发共情，只想把人生的路塑出意向，盼望人家触类旁通触景生情别再朝向意识的颠乱。

“结果，自己儿女们直接受益，大女儿从政，官至县委书记，党性人性不敢僭越，识得方正路，尽心为国为民，无有劣迹。小儿子经商，小成算计，中成做事，大成做人，公司开得风生火起，一线城市有家业，时下又在家乡办起来工业园，还将家乡农田改造成高效粮田。实践证明仁不统兵义不行贾，在和平年代用不上了。”

常儒，言传身教，文字呼唤，物质的富裕并不动声色，而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淡然，多彩光芒的生动展现。

“人生苦短，经不起折腾，务必珍惜生命能量呵。”

政府修来康庄大道，本意是让人过上好日子的，可反到成了有些人的庸俗爱赶龌龊热闹的路，文明发展内在问题若是不闻不问，势必升级恶化，重履旧辙，乱旗靡成灾难。常儒心中叹息，常民沦落至今日地步，铺风捉影道听途说将希望寄托在发善财上，一心指望政府又修条路，图得日子漏洞的紧缺贴补。幸运有时只对幸运而言，侥幸不可能每次侥幸，若要最好就得要用最好的方式，不要嘻嘻哈哈嘻皮笑脸稀里糊涂，还是真理更幸运于人。

常儒再一次以一个文人的智识预言，道:

“家乡未来真有条路，不过是一条文化教育开启民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