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六十一年,是岁庚寅,八月之中。吾父来书言外公已于近日天也。是时,头顿迷糊,忽生百感。追念往昔,作此文以悼之。
吾身于学园,距故里千里之遥。思乡之绪,绵绵而不绝。然吾窃知为学者当倾力为学,故将此存于胸间。今见父之书,百感复出。闻得外公离世,已然生悲。回想其生前之故事,追忆其往昔之言行。呜呼!人已去矣,惜回首之暮暮,恐追忆之迟迟。
曾几时,吾年尚幼,居于其家。吾双亲为维家中生计而于外奔劳。每遇逢年过节,方得一回。外公同外婆二老乃为吾此时常见之人也。二老之中,外婆同我亲甚,然外公不喜于我。言行之气,常引怨愤。或曰:此小儿,终日寡言,难成大器。或曰:此子呆若木鸡,实乃愚笨至极。或曰:此子行动迟钝,难堪大任……
时光逝也,我渐明事。然外公不喜见我日盛。吾是故常暗思之,我何过之有?从其面表可臆断人能成否乎?……进而,余时有心伤也。
曾几时,外公性多疑,粗狂,好酒。每酒后,其兴必高。若有言不合其意者,其说之不及,必大怒。
一次村中有老者设席庆寿,其应邀而往。初,其同诸客举杯高酌,谈笑风生,甚是欢愉。至酒兴起,性情真露,高谈而阔论。忽,座中有一客言与之不和。是时,外公色骤变,脱口大骂,怒而拍桌而起,举拳攻客以展其威。呜呼!乱又生矣!幸有众人拆散,弗如是,不知乱之何也。
外公年少时,家颇贫,未得于学。其后自学而可为书,然时日不多,故终生为一农夫也。其膝下无子,唯我母一女,故其怨恨吾母已久矣。每吾母与之言语相冲,其必记于心,常酒后大骂,甚至以武力暴击我母。外婆之境虽稍好,然亦常遭此劫……
呜呼!人已去也。外公虽有上述之残暴,然亦有风趣之时。每有闲兴,其必谈鬼异之故事。或曰:一夜,其做一梦,见一人影飘然,追之,忽不见。惊醒,窃以为梦见鬼也。或曰:其一日去赶集,归时天已至夜。路途中,忽见其前不远有一人影,似为女者。快走,人影亦移快;慢走,人影亦慢移。始觉怪异,心忽生惧。至一岩窟佛雕处,人影眨眼间已然不见。或曰:从前有一壮男既死,而后其魂游于世,常与同乡人来往。逢人遇困,其必助之。乡人与其情甚厚,赠烟,点燃予之,唯见烟头于空火星闪闪,烟气腾腾也……呜呼!此诚怪异之故事也,俨然有其情趣也。
呜呼!哀哉!此皆往也。外公一生为农,深有小农之性。其虽未得博览群书,然其述怪异之故事亦有情趣。外公一生嗜酒,虽病因酒而加剧,然病危亦不舍之也。
呜呼!外公在世时,不喜我,乃我实非聪慧之辈。虽其绝断我难有大成,唾贬至极。吾曾恨之,现观之,吾难怪之。
呜呼!悲哉!奇山流泉,天地依然。人已去也,长眠黄土,追之难及。悲不已矣!哀不已矣!
呜呼!哀哉!呜呼!悲哉!死者已矣,生者追忆。
呜呼!走好,外公!呜呼!安息,外公!呜呼!哀哉!呜呼!悲哉!长泪怀思。
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