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蓝文柯的头像

蓝文柯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8/08
分享

借钱

阿良最近因为钱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前几年看身边有人跑大车赚了钱,阿良考虑到自己也有大车驾驶证,头脑一热,不顾妻子强烈反对,从银行贷款几十万买了一辆大货车开始跑长途运输。

啥事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本来以为跑大车是一件轻轻松松稳赚不赔的门路,可是几年下来,风餐露宿的辛苦自不必说,保险费、燃油费、过桥费、车位费、车损、违章罚款,林林总总算下来,一年剩到口袋里的就没有几个钢镚了。

这两年,全国各地疫情不断反复,为了防止疫情传播,各地对大货车也是严加管控。阿良心急如焚,这货车在家里趴窝,一天银行利息就得三四百元的钞票,都是真金白银啊。没有办法,阿良顾不得政策的要求,有时候也偷偷出去跑上几趟。

可是,阿良觉得最近雇的司机小刘有点太不靠谱,工作不卖力,做事不尽心,张口闭口就是钱,可是又没有眼力劲,没有精气神,只要有时间就在那里刷抖音玩游戏。上次出去一趟,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阿良因为连续开了七八小时的车睡了一觉,结果醒来想开车出发的时候,却发现车子油箱一滴油也没有了。原来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小刘只顾自己玩,竟然没发现有窃贼瞄准了他们这辆车,靠近他们的车子用偷油泵将这燃油偷个干干净净。

回来后阿良同妻子念叨,小儿子也已经上了初中,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孩子们的事暂时不用太操心,不如妻子也去考一个大车驾驶证,夫妻二人一同出去跑车。这样既可以节省一份雇人的费用,夫妻两人出门时也可以互相照顾。其实,在外出跑车的当中,这样的夫妻二人档比比皆是。

学车就需要费用,妻子向阿良诉苦,老是说跑车赚钱,可是这几年到底赚了多少钱,你心里最清楚。现在家里除了准备孩子上学的费用,留点下次出车的准备,就没有什么富余啦。要是交学车费,咱就得借钱解决。

阿良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下来。不就是几千块钱的学车费嘛,我找人借一下就行啦,不用担心。

其实,借钱这件事对于阿良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虽然从小家里不太富裕,可是当年父亲毕竟还算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家里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勉强过得去。从小到大,兄妹几个无论是上学、工作还是后来成家立业,只要需要用钱,精打细算掌管家中财政大权的母亲总能变戏法一样从家中的抽屉、被卷、书本中拿出钱来。后来虽然父亲不幸病故,可是结婚时翻修老宅的房屋母亲没让阿良掏一分钱。她说,哥哥和妹妹两个人当年上学都花了钱,这家中老宅按照父亲临终的意愿留给没能上学的阿良,将来她去世以后要在这房子里发丧,所以阿良修屋的钱也要由老屋里出。当时哥哥和妹妹虽然看着不大高兴,可是也都没说什么。这样,早早下学打了几年工的阿良就能节省下自己手里积攒下来的钱,趁着后来镇上开始有人盖楼的时候拿出自己的积蓄全款买了楼房,成了由村里搬到乡镇上居住的较早的几户人家之一。

在这乡镇上混了十几年,好像是事业有成,看着日子过得滋润,时不时也有些亲朋好友约个饭局,喝点小酒。没想到,今天却要拉下脸来借钱。想到这里,阿良的脸皮火辣辣的有点发烧。可是,现实问题就摆在那里,自己不张口又不行。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妻子向外人张嘴吧。

“海哥,今年地里收成咋样啊?”阿良拿出手机,拨通了同村发小阿海的电话。两人从小玩到大,当年就是有一根冰棍也是一人舔一口。后来没等初中毕业阿海就辍学回家娶了媳妇,早早抱上了孩子。可是,一没手艺,二没胆量,阿海一直在村里种着那几亩地,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后来,为了贴补家用,他打算买个编织毛毯的机器,手里没钱,向阿良张口。阿良二话不说,把家里仅有的五千块钱全都拿了出来。阿海也不错,第二年就把借的钱还给了阿海。过年的时候,两人从除夕喝到初一,阿海感激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上千遍。

“哦哦,兄弟啊,这么多年你张一次口,哪怕是哥哥手里能拿出一点钱来,也得马上给你拿去用。可是,你不知道,哥哥这几年的日子太难了啊。你嫂子前几年得了一场大病,花了不少钱,这事你应该知道。两个孩子都不争气,学都不好好上。老大学技术不肯卖力气,被人欺骗加入了传销组织,给老家来信说是工作多么好,让村里好多人上了当。后来事发,村里人都把这笔账记在了我头上,让我这么多年抬不起头来。老二退学后接了织毛毯的生意,可是现在人们的消费观念和原来不一样,谁还愿意购买这种低质低价的产品啊。他想出去打工,我又有点不放心,生怕又会像他哥一样走上邪路。前些天,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一见面就要十几万彩礼。想起这些,哥哥我连撞墙的心都有啊。唉,谁让你哥没本事呢,但凡哥哥有你一半的出息也不会这么发愁啊。”

听阿海在电话那头像个老太太一样絮絮叨叨抽抽囔囔,阿良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忽然想起小学学过的一篇《闰土》的课文。他能够想象阿海现在的状态,就像课文里描写的闰土的样子。他也体会他的心情,理解他的难处。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闰土呢。

阿良后悔自己打电话触动了阿海脆弱的内心,他想,既然借钱,还是找个有钱的主吧。

“喂,你好你好。你是谁,阿翔?阿郎?哦哦,想起来啦,想起来啦,阿良,对了,阿良。听说你最近搞了个货车托拉斯,生意不错。嗯嗯,我嘛,最近还行,还行。除了给长城贴瓷砖,给赤道镶金边,给太平洋安护栏,其它的小生意,我都做,一年利润嘛,也就几个亿,比小马总和强东哥还有点差距。什么?借钱?六千块钱,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点资金连顿饭钱都不够,能干成什么事情啊,别说六千,就是拿六千万现金哥们也不用去银行。好了,好了,王总一会儿约我去打高尔夫。挂了,挂了啊。”

阿良简直哭笑不得,这电话那头的人称作“雷哥”,经常在镇上开着一辆路虎,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雷哥这人看着豪爽仗义,经常约人凑局吃饭,阿良曾经碰到过几次,还给他打过几次饭钱,渐渐也就成了熟稔的朋友。有一次喝酒,雷哥醉意熏熏地竟然把手上的金表戴到阿良手腕上,说是要交他这个朋友。第二天,雷哥来找阿良,说金表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有纪念意义,希望阿良归还给他,将来有机会,一定给阿良买一块同样样式的手表。雷哥痛哭流涕地向阿良道歉,邀请阿良和几个哥们喝酒唱歌,玩了个痛快。不过,中途雷哥有事先走,最后好像还是阿良买单。

一天的时间,阿良打了十几个电话,不是没钱就是不愿借。阿良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小时候母亲曾经经常告诉他们兄妹几个,人这一辈子,谁没个有难处的时候,能帮就得帮。这些年来,身边无论是同学发小还是亲戚朋友,只要别人钱上有需要向他张了口,他总是倾其所有,慷慨解囊。可是,他不明白,当自己需要别人伸出援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人能够拉上一把呢!

傍晚的时候,阿良想起了一个人,一件事。

那是有一年冬天,他外出跑车正在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一个本家侄子,比自己小十几岁。平时也没有什么印象,见了面恐怕都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怎么就把电话打到了阿良的手机上。

“是阿良叔嘛?你好你好,我是阿信啊。您不记得我啦?您可是我的人生偶像,从小我就崇拜您,经常上您屋里玩,时间太久啦,您贵人多忘事。我有点急事,需要您的帮助。这不是刚才我在镇上车子出了点交通事故,碰了个人,有点小伤。我人没问题,您放心。我新买的车保险还没生效,想回家取钱人家不让走,听说您就住在附近,能不能借我六千块钱救救急?”

听对方着急,阿良家里的妻子打电话,让她把家里存折上还没到期的钱取出来,给对方送过去。妻子不乐意,说都不认识阿信这人是谁,这钱借出去恐怕会打水漂。阿良着了急,把妻子数落一顿,骂她是头发长见识短。

阿信收到钱后给阿良打电话,一连声的表达着对阿良的感激:“叔,真是谢谢你。您把卡号给我,我回家后明天就把钱给您打到卡上。”

阿良让妻子给阿信发了卡号,可是第二天看了看账户却没有任何变动。妻子怀疑上了当,让阿良给这个本家侄子打电话,阿良不肯,都是一个院里的爷们,打电话催债多么尴尬啊。谁没有个手头不宽裕的时候,不就是几千块钱嘛,才借出去打什么电话啊?到时候如果阿信手里有钱,肯定会主动还回来。

可是,这从阿信打电话借钱到现在已经好几年啦?这钱是不是也可以问问了。

阿良犹豫再三,拨响原来留存的阿信的电话。他想,催问对方还钱的时候语气要委婉一些,不能太直接。可是,等了半天,对方话筒里却一直传出“您拨打的电话一关机”的回复,打了十几次都是如此。阿良心里狐疑,经验告诉他,对方不是失联就是把他拉入了黑名单。果然,他用自己另一个备用号打过去,这阿信的电话竟然通了。

阿良沉住气,先不说话。对方似乎也在沉默,半天才说话:“喂,你哪位啊?”

“哪位?”一向脾气温和的阿良火气上升,他对着话筒咆哮起来:“我是谁,我是你阿良叔。你不会忘了我吧,三年前你借钱的时候可是说我是你的偶像啊。可是现在竟然把我拉黑,不接我的电话。你当时说第二天就把借我的钱还我,可是这一晃好几年怎么都没个回声,我这才真是瞎了眼啊。”

“叔,叔。您别生气啊,我又没说不还您钱。这不是最近几年国际局势紧张,大家生意都不好做嘛,我也没有办法嘛。我最近现金流出了点小问题,实在不行您再借我三五万,就算投资,等我周转过来我马上把钱打给您。不行啊,那我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啊。好啦,叔,挂了啊。”

阿良再打过去,电话那头一直就是“滴滴滴”的盲音,这阿信恐怕是又把阿良这个号码屏蔽了。“这混账东西!”阿良心头发怒可是见不到阿信本人终究也无可奈何。

都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阿良这一天算是品尝到了借钱人的苦恼。他开始想打退堂鼓,想想可又有点不甘心。这钱到底要跟谁借呢?他想起自己的哥哥妹妹。妹妹家最近才换了房子,手头肯定紧张。哥哥按说没问题,要是向他借钱,他也肯定会借给他,可是这件事阿良张不开口。

去年秋天的时候,快八十岁的老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幸运的是没有摔坏骨头。可是这老人岁数越来越大,眼看着生活渐渐不能自理。

父亲去世以后,在母亲一手操持下兄妹几个都成了家,后来也都在镇上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考虑到母亲一个人在村里孤单,他们想轮流接母亲出来住,也都方便照顾。可是说了许多次,母亲就是一直说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不愿意离开祖宅,一直就在村子里住着。

自家房子不是问题,平常的生活费用也不是问题。母亲的生活费支出兄妹几个都提前商量好,在北京上班的哥哥条件好,出两份,妹妹生活上还有困难,只出一份,阿良不用出钱,和妻子要时不时回村看看,帮老人种点菜,干点活,闲着没事唠唠嗑。

现在母亲岁数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将她从村里接出来的事情又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可是母亲异常固执,就是不愿意轮流和孩子们一起住,说是不习惯。她说,你们就把我送镇上的养老院吧,村里好几个没人照顾的姐妹儿听说都去了那里,那里老年人多,大伙在一起可以聊天解闷,听说那里有专门的保健医生,挺好。

兄妹几个开了个家庭会议,大伙都忙,要真是轮流回家照顾老人都没有时间。可是要是把母亲送到康养中心,虽说条件听着还可以,可这是不是会让村里人笑话孩子们不孝顺啊。三个人犹豫不决,母亲却是态度坚决,孝顺孝顺,你们顺着我的想法就是孝顺,就这样啦。看看花多少钱,你们几个还是跟原来一样,老大出两份钱,老三出一份,阿良没能考上大学,日子紧巴,不用出钱,有空多来看看我就行啦。兄妹几个没再坚持,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嫂因为听说母亲被送康养中心,生活费用提高了不少,几次挑碴跟大哥理论,说是母亲偏心,从来就是心疼他的小儿子。这时候再跟大哥提借钱的事,肯定会让两个人矛盾升级。阿良想,最好还是不向大哥提借钱的事。

想起住在康养中心的母亲,阿良决定傍晚去看一看母亲。

镇康养中心就坐落在镇区的东南角,不远处就是附近村子的庄稼地。这里原来是一所小学,这几年学生减少学校合并,镇里将学校修缮改建成了康养中心。这里四周绿树环绕,空气新鲜,院子里到处藤萝翠蔓,有假山,有亭阁,有花有鸟,倒真是一个休闲疗养的好地方。

大门不远的中心活动室里,有一些老年人聚在那里看电视。阿良瞅了瞅,里面没有自己的母亲。他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到第三排房子,右边第五间房子,母亲就住在那里。走到门口,阿良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向里面望去,屋里开着灯,里面静悄悄的,有一个老人蜷缩着身体,两手抱头侧卧在床上。阿良心里一颤:这才几天不见,眼看母亲又消瘦了,脊柱的关节都从衣服上凸显出来,整个脊背弯曲得就像一张弓,头上的白发好像也比上次见她时更加稀疏。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一直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她连鞋也没脱就在床上睡着了。

阿良轻轻推开门,把买的水果等东西放在门口的小桌上。他走到母亲床边,费劲地脱下母亲脚上的鞋,把母亲的头下放好枕头,将薄被搭在母亲身上。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

阿良走到门外的走廊上,打电话的是刚从手工作坊打工回家的妻子。她询问阿良钱准备的情况,跟他说有个姐妹给她介绍了一个驾校,离家不远,听说这学校的学员驾考通过率很高,最近报名还有优惠。阿良沉默了一会,告诉妻子他准备晚上在这里陪陪母亲,至于钱的事不用着急,明天回家再说。

阿良走回母亲屋里,母亲醒了。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她从床上慢慢爬起来,趿拉着鞋,颤颤巍巍的从放东西的橱里往外掏着吃的东西,连声问儿子吃了没有,饿了没有。

阿良掂了掂桌上的暖壶,壶里没水。他走出去打了一壶开水,给母亲倒上一碗水,把剩下的水倒到脸盆里,试试水温,打算给母亲洗洗脚。母亲极力推辞,却终究拗不过壮实的儿子,于是将身子倚在被卷上,任由儿子给自己洗脚。

从小到大,阿良还是第一次给母亲洗脚。他摸着母亲的脚,那是一双佝偻弯曲的脚,遍布沟壑裂痕。阿良想,按说以母亲的年纪,小时候也不应该裹脚啊,可是,咋也成了这畸形的样子。阿良心里一热:母亲就是靠着这难看的双脚,愣是在那艰难的岁月里和父亲一路奔波劳苦,一起把他们兄妹几个拉扯成人,从小到大也没有让他们受半分委屈。

“娘啊,我们小时候父亲有个工作,家里的日子一直觉得比别人家要好,那时候您没有张口向别人借过钱吧?”

“嗯嗯,那时候有你爸往家里拿钱,咱家的日子是要好过一些。可是你爸有时候啊也发不出工资,家里如果没个准备日子就不好过啦。其实啊,那时你们小,不知道日子的艰难。要说借钱,多多少少,可是也有几十次呢。”

“啥?我们咋不知道呢?”阿良一愣。

“傻孩子,这借钱虽然不丢人,可毕竟也不是啥光彩的事情,大人们谁愿意跟自己孩子们说这些事呀。平时村里人你借我的我借你的,都很平常,可是无论是借钱的还是借给别人钱的,没有谁会到处宣扬,这借钱的时候啊不是晚上就是早晨,这时候家里大都有人,有啥话也好说。”

母亲润了润嗓子,掰着手指头跟儿子念叨:“80年的时候,你大哥阑尾炎手术,家里钱不够,跟当时村里会计阿山哥借了200元,我是后来卖了一头猪还的账。你哥哥上大学买校服家里钱不够,我跟后院你大伯借了60元,卖了玉米后还的账。你妹妹上高中,学费不够,我跟你翠兰婶家借了一千二,后来你爸发了工资就还上啦。还有你翻盖老院房子,本来你爸给你准备了八万,结果原材料涨价,后来你多花了八九千,我当时只好跟你阿顺哥借钱交给你,后来还是将村里的地承包出去慢慢还清的账。”

母亲平静地说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竟然就像叙说才发生的事情一样明明白白、毫厘不差。

“您,您咋记得这么清楚啊?”阿良心里一震,他为母亲惊人的记忆力感到诧异。

“你这孩子,连这点事儿也不明白啊。借钱靠的是信用,好借好还再借不难。那时候啊,每借一次钱,我就把为啥借钱、借多少钱、谁借给咱的、后来啥时候还的这些事都用铅笔一笔一笔记在小本本上。咱得记住,谁帮助过咱,咱得感恩,别人以后要是跟咱借钱咱得能帮就帮,不能让人寒了心。这小本本啊,我还是用的你的旧作业本,写在本子的反面。这小本我记得放在村里老宅东屋桌子最南面的那个抽屉里,你回村的时候给我看一看,可别让孩子们把它弄坏了。”

阿良这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孩子们小的时候竟然也会为了生活一次次地向熟悉不熟悉的人张嘴借钱。他可以想象母亲在一个个黑夜和黎明,在寒风和烈日下,顾不得道路崎岖,走村串户,磨破嘴皮,说尽好话,从别人手里借来急用钱,再想尽办法尽快还上,从来也不让孩子们因为家里缺钱而耽误身体和学业,丢了前程和未来。

“良儿,是又遇到难处了吧?生意不好?”母亲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摸着儿子的头。她絮絮叨叨:“看看,看看,我的儿啊,你头上咋也多了这么多白头发了啊?唉,唉,娘的眼睛这两年不行啦,晚上就看不清楚东西,要不明儿白天你有时间我给你慢慢拔下来?”

“娘,没事,没事,我挺好。我事忙,有时候不能来看您,您得自己照顾好自己。”阿良低着头,慢慢用手搓去母亲脚上的皴皮。

“嗨,你这个傻孩子,有啥事还不能跟娘讲?我从小把你养大,你心里有啥不痛快我还不知道。”母亲让儿子用毛巾将脚擦干净。她跪在床上,翻弄着床头下面的被褥,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掏出一个硬纸片,想递到小儿子手里。

“娘,您这是干啥?”阿良不明所以。

“儿啊,刚才我听见你打电话,你不是在为钱的事发愁吗?别着急,用钱你给娘说啊,娘有钱。这是前几年你哥哥妹妹给我的零花钱,有时候我用不着,就慢慢攒了起来,这折子上现在应该有一万六千三百六十八。不知道你够用不够用?没事,给我剩个仨瓜俩枣的也行,都取出来用也没关系,反正在这养老院里要啥有啥,也不用我花一分钱,倒是这钱我不知道要藏到哪里,天天睡不好觉,怕把它弄丢。”

阿良鼻子一酸,他不想接母亲手里的存折,想推辞不要,可是却发觉自己的双手还没有年老的母亲有力气。

阿良把存折攥在手里,他趁着母亲不注意,想再把存折给母亲塞到枕头下面,却又忽然间改变想法拿定了主意。

“娘啊,您困不困?”

“娘没事,下午我已经眯了一觉,不困。”

“那就好,这回您听我一回,咱从今天开始不在这养老院住了,儿子现在就带您回家住,这样以后咱们就能在一起经常说说话。”

阿良顾不得母亲反对,他把被褥和母亲一起抱了起来,一直走向院里的车子。他想,兄妹几个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母亲也是一次次这样抱着他们的吧。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