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磊
在我们那儿,现在提到赵“锅子”馄饨店,知道的没几个,但说起宣堡馄饨则是无人不晓的。而宣堡馄饨最早的一家就是赵“锅子”馄饨店,堪称元老了。
冬天,暖洋洋的下午,老父老母都在棉衣外系上围裙,坐在一处包馄饨,我在一边也搭不上手,他们嫌我没“做事的样儿”。父母都是“格局人”,“格局”在我们那儿是考究、细心的意思。父亲说不要小看了包馄饨,原汁原味的美食要的就是这份“格局”劲,像宣堡馄饨,于是他手不停嘴不停地念叨起多年以前的“赵锅子”馄饨店来。
“锅子”是我们那儿对“惯宝儿”的称呼,据说,早年人家怕子女养不顺,出生后就先用一个锅子罩一下,罩过的小孩就能顺顺利利一生平定。想来那时赵锅子幼时是蛮受娇惯的。赵“锅子”的老婆与家父的婆奶奶是结拜姊妹,逢到闲遐,父亲常跟着去窜个门。赵“锅子”家在镇西边,镇子里是高高低低的青石板路,而赵“锅子”馄饨店门口那一片就明显地变得平坦,颜色淡,甚至泛着薄光,为啥呀,踩的人多呀,生意好呗!或许夸张,但也可见一斑!
赵“锅子”夫妇都是清瘦干净的人,女人高挑些,模样也出众一点,不过看得出来店里做主的还是男的。一大早,天未全亮,女人就去门前的河里挑水,待到小街的薄雾里浮出几个懒懒散散的人影,店里的三口水缸已经盛满了水,而最靠近窗前案台边的水缸是前一天就已经用矾过滤了的清爽的一缸水,屋子也打扫干净了,茶也沏了头道,这时赵“锅子”伸着懒腰起来洗漱,打上两个呵欠,喝上几口茶,一天的忙碌开始了。赵“锅子”在白果树的案板前“啪哒啪哒”地抻面,然后切片,女人将调好的“堗子”(馅)子盛起来,用青竹蔑的罩子罩好,将面皮子洒上一层面粉,叠成几堆整齐地归置在案板边,准备工作就绪,便飞快地包起馄饨来,在外人看来那是很便当的活计,一舀,一压,一捏,眨眼间,一排排漂亮的,透着灵气的小馄饨象接受检阅一般排列在案板上,看着叫人舒服。不过,如果你真的以为便当,当你也伸手一试,就发觉,事情不是这么回事“不是馅多了,就是馅少了,不是皮子捏紧了,就是捏松了。你就会由衷地感觉:包馄饨也是一门艺术!
在热气腾腾里,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有街坊邻居,也有四村八乡的过路人,有人忙着赶脚“呼噜呼噜”吃得很快,吃得满口香满身热时,是注意不到碗和筷的,有的则是细嚼慢咽,一碗馄饨下肚还不过瘾,就又盛上一碗免费的“作料汤”照样吃的有声有色,吃完了,细心者会发现,碗底是一枚方形印章,上刻“景德镇瓷器”,看似不起眼的竹蔑筷子居然是镶了金边的。
赵“锅子”馄饨分为大馄饨和小馄饨,以小馄饨为主。大馄饨是蘸吃的,蘸的作料十分精细:镇江醋、细白糖、小麻油、姜泥、蒜泥等等;小馄饨为汤馄饨,汤都是隔天煨好的大骨汤、鲜鱼汤,海黄汤……
现在说细节决定一切,而在当时,赵“锅子”馄饨店,就已经在每一个细节上下足了功夫。难怪,后来的宣堡馄饨名声大振了!
刊《泰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