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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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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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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

也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也就是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在有事无事的时候,总爱琢磨怀旧思旧的那档事。不仅怀念小时候那些不经意的间隙和过往,就连那只虎头虎脑的家犬虎子,也时时还萦绕在我的梦里,让人挥之不去。

对于儿时的间隙和过往,总是印象极为深刻,就像打下的烙印一样。不管是喂养的紫灰色小山羊,还是饲养的棕色黄牯牛,亦或是养在葡萄糖药盒里的几只蚕宝宝,还是抓捕喂养的小野兔,它们都是我儿时生命过往里的一道道闪电。它们不仅陪我度过了有趣的童年,还伴我寻回了很多欢乐和快乐。而对于家犬虎子的记忆,更是难以磨灭而记忆犹新。

在我的印象里,根本不知道虎子的狗父狗母姓甚名谁,既不是村东头老王家的恶狗黑妞,也不是村西头老李家的凶狗花豹。它就像村里人难以言说难以启齿的私生子或私娃子,每每提到这两个词,村里人就惟恐避之不及。村里的私生子或私娃子,在村庄里根本就抬不起头,见人就不得不低三分、礼让十分。

都说狗仗人势。村东头老王家和村西头老李家,是村里两户大户人家,又居住着红砖绿瓦般的四合院子,这两家的狗自然而然就依附主人的家势和财势,比一般人家的狗凶恶十分、凶险万分。

特别是黑妞,俗称黑寡妇,见着穿着破破烂烂的穷孩子,不是猛扑穷追不舍,就是一阵狂吠乱咬不止,弄得周边穷人家的孩子上学都不敢从老王家院子里经过。在万不得已要经过时,总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绕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惊动黑寡妇灵敏的耳朵而被猛追而来。

老李家的花豹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它是黑寡妇的大女儿,其凶恶程度比起黑寡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一看见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或是看见背着满背杈柴禾的瘦老头,或是看见肩扛牛草的老妇人,它就格外嚣张格外来劲,紧紧咬住叫花子、瘦老头、老妇人破烂不堪的裤脚不放,甚至玩命地撕扯着。尽管主人家大声呵斥着、教训着,它也充耳不闻,无济于事。

但黑妞和花豹似乎是天生的“扳着门槛很”。“扳着门槛很”是老家的一句俗话,意思是只敢在家里称王称霸,而在外面却是一副鸟样和熊样。黑妞和花豹尽管对周边穷苦人家穷凶极恶,但一遇到豺狼或是鹞鹰来叼鸡鸭,它们就蜷缩在狗圈内事不关己,甚至不敢吱声,惧怕时还惊悚得战战兢兢,紧紧缩成一团。都说恶狗也怕恶人,只要你够胆大不惧怕,有与之相拼命的劲头,黑妞和花豹也就隔远叫嚷叫嚣几声完事,顿时偃旗息鼓了。

黑寡妇和花豹生下的狗崽子们,当然就成了全村人的抢手货和掌上明珠,乡亲们觉得黑寡妇和花豹的基因好、血统正,也想沾点财气和势气让其守住自家的柴门土户。就在黑寡妇和花豹挺着大肚子怀胎的时候,它们腹内的狗崽子们,就早已被乡亲们预购一空。当然,老王家和老李家也就借机发了一笔小财,他们总比一般人家的狗价格要高出很多。

别人家的狗,即使免费送人,也没人愿要,总还挑三拣四,说这说那。苦于没有狗粮喂养,狗主人常常将刚满月的一窝狗崽子们,用一个塑料口袋装着,或是用一对箩筐挑着,送到山外和野外,让它们自生自灭。自寻死路还是自寻活路,全靠狗崽子们自己的运气。运气好的小狗也会碰上一个好的主人带回家精心喂养,而运气差的小狗就可能成为野狼的口中美食。

我的父亲生性执拗,乡亲们都说他是“死脑筋”“犟拐拐”,他极其看不惯黑妞和花豹的狗仗人势以及外强中干的鸟样和熊样。父亲说,说白了,黑妞和花豹就是欺世盗名的主,就是好欺负穷苦人。尽管全村的父老乡亲都争着抢着要买黑妞和花豹的子子孙孙,但父亲却从不热心也从不过问。

虎子能到我家来,与父亲却有一段渊源。那年秋天,秋水正涨,秋水的寒意早已袭来,家门前的几畦水田灌满了秋水,父亲正抢着雨天天气将几畦水田深翻深耙,待来春能正常播下稻种,老家称为整冬水田。

那天,天仍下着蒙蒙烟雨,父亲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扛着犁铧,牵着耕牛,打着赤脚,在冬水田里驰骋着、深翻着。突然听到一只小狗在冬水田里吃力地哼唧哼唧地叫着,父亲连忙丢下犁铧和缰绳,循着声音跑了过去。瞬间,在他身后就溅起了朵朵泥巴色水花。见父亲惊诧地一路跑开,老黄牛也摆摆头和身子,抖落完身上的泥水,哞哞地长叫一声,似乎在问主人:“你风急火燎地干嘛去呢?”

待父亲走近,只见一只灰黑色小狗被泥水包裹着,就连眼睛上也沾满了泥水,已看不清滚动的小眼珠,短短的尾巴上还粘着一大坨稀泥,四只小腿深深陷在稀泥里动弹不得。父亲忙俯下身子,双手将小狗抱了起来,右手慢慢掸去小狗身上的泥水,仔细端详了一遍,高兴地说,你这只狗崽子我收留了。

父亲觉得老黄牛也累了,也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父亲一手托着小狗,一手为老黄牛卸下脖子上的加档和身后的犁铧,对老黄牛自言自语道:“老伙计!咱也累了饿了,回家掰饭去吧!”老家将吃饭习惯性说成掰饭,虽觉得有点粗俗不堪,但不失土家人的意气和豪迈,就连喝酒也说掰酒,吃肉也说掰肉。似乎掰字是现在麻将游戏中的赖子,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用得上,能发挥它不同寻常的极致作用,能表达出土家人想表达的很多东西。

老黄牛心领神会,主动将头从加档中钻出来,寸步不离地跟在父亲身后。它知道父亲不是真想回家掰饭,因为田里的活计还未干完,而是想及早回家将这只小狗洗净烘干,它看见小狗在父亲手里已冻得瑟瑟发抖,就连叫声也极其微弱细小。不用父亲揽绳牵绳,老黄牛心知肚明地跟在父亲身后回家了。

刚上我家院坝坎,就听见父亲急促地嚷道:“平娃子!平娃子!快打点热水来!有只狗崽子快冻死了!”我正在灶间帮母亲生火做饭,听见父亲的叫嚷声,我来不及细问,连忙用洗脸的木盆在吊锅里舀了几瓢热水端了出去。

父亲仍然一手托着小狗,一手为老黄牛散开清晨为老黄牛割回的草料,老黄牛悠然自得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老黄牛这时才明白,父亲也真正担心它的劳累和饥寒。在父亲眼里和心里,一切生灵都值得怜爱和呵护,何况老黄牛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陪他劳作的老伙计。老黄牛生来懂得知恩感恩,忙又向父亲哞哞地叫了几声,眼里还滚动着几滴感恩的泪花。

“拿帕子来!拿帕子来!”父亲又对我吩咐道。我放下木盆,几大步就蹽进屋内取下草绳上的抹布。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小狗放进木盆内,先是用手洗去小狗身上几大块泥巴,然后用抹布仔细地洗去小狗身上的泥水。渐渐地,一只精瘦弱小的灰黑色小狗就展现在我们面前。也许是受热水的洗礼,身子不再那么发冷,小狗的精神明显好了起来,就连叫声也大了许多。

父亲倒掉木盆内的泥水,再次吩咐我打盆热水来。他又一次仔仔细细将小狗全身清洗了一遍,双手将小狗托在胸前端详多时,乐呵呵地说,这狗崽子模样不错,就叫它虎子吧。虽然虎子是捡来的,就像村里的私生子私娃子一样,但父亲认定它就是正宗血统来的,为其取名虎子,意在虎父无犬子。

父亲用抹布将虎子身上的水珠擦干,让我将虎子抱进灶间,紧挨着灶洞门坐下,让灶里的火气热气将虎子的毛发烘干。待母亲午饭做熟做好,虎子身上的水气湿气也一点不复存在,全身的毛发蓬松开来,透着一股精气和灵气。母亲对虎子也钟爱有加,用一个灰色土碗为虎子盛上一满碗玉米饭,还浇上两汤瓢合渣汤。

虎子依偎在土碗边,闻着玉米饭的香气就想大快朵颐起来,但苦于合渣汤温度太高,它又无从下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围着土碗团团转而干着急,还不停地哼唧哼唧地叫唤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狗东西!你是八辈子没有吃过饭了吧?母亲假装对虎子骂道嗔怪道,但随即又为虎子添了一些凉水,待温度适宜后,又将土碗放在虎子面前。

虎子实在饿坏了饿慌了,张开大口就啪啪啪开吃起来,那响声和猪圈里的老母猪发出的声响并不逊色。慢点!慢点!没有哪个和你抢和你争!不够我这儿还有!母亲生怕虎子噎着呛着,在一旁不停地叮嘱道。虎子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吃食的动作幅度明显小了很多,声音也明显小了很多。见虎子极通人性,母亲又夸赞道,这狗东西很听话!比你们几个娃儿还听话!

见母亲将我们几个孩子与虎子作比,我们几个孩子极不情愿,但父亲却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你们几个娃儿以后还得向狗东西虎子学习。对于虎子的喜爱和钟爱,在我们几个孩子心中顿时烟消云散。在父母不在家时,我们甚至还会将虎子捉在手里敲打几下,意在警告它,但虎子也只好无奈地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有时还满脸委屈地望着我们。

虎子为了缓和和我们的关系,总是在我们脚边蹭来蹭去,轻轻咬住我们的鞋帮或是裤管不放。在我们上学出门时,虎子总是将我们送到门口的大路边,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身影才折回来;在我们放学归屋时,虎子总是早早地迎候在路口,唧唧地叫着,尽情地摆着尾巴,然后在我们身边转来转去,那高兴劲儿不亚于它吃上了一块肉骨头。

在不知不觉间,一家人和虎子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亲密起来,我们几个孩子也不再将虎子看成眼中钉肉中刺,而是有事无事争着将虎子抱在手里和怀里逗玩起来,不仅惹得我们哈哈大笑,就连虎子自己也显得格外高兴。父亲和母亲也不再骂虎子为狗崽子,总是称虎子为小虎子、小虎或是虎子,虎子只要一听到有人叫唤它,就会快速旋转着尾巴欢快地跑了拢来。

虎子和家里的猫、鸡、羊、牛等牲畜都打得极其火热。别人家的狗总是追着咬着鸡鸭不放,闹得鸡飞狗跳,虽鸡犬之声相闻,但老死不相往来。而虎子却与众不同,它在鸡鸭之间游刃有余,它从不咬鸡宝宝鸭宝宝欺凌弱小,而是主动呵护它们怜爱它们,只要哪只鸡宝宝鸭宝宝受欺凌欺负,它就会跳出来伸张正义打抱不平。

对于虎子的行为,抱鸡母和大公鸡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从没有将虎子看作另类,而是将虎子看作可以物以类聚之物,看作可以和它们一同玩耍一同嬉戏的伙伴。虎子还小的时候,甚至可以蜷伏在抱鸡母和大公鸡的背上,让抱鸡母和大公鸡背着游走,但抱鸡母和大公鸡一点都不反感,相反还乐在其中。

等到虎子大了的时候,抱鸡母和大公鸡们却争着跳在虎子背上不是咯咯咯叫唤,就是引颈高歌。虎子聪明绝顶,它不仅背着抱鸡母和大公鸡在院子里狂奔,还时时学着抱鸡母和大公鸡的腔调叫唤,惹得人们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一般情况下,猫和狗总是为了一盘之食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但虎子和我家的猫从不为了一盘之食争闹,总是相安无事,即使猫有时好强争着吃虎子碗里的食物,虎子总是让着忍着容着,让猫吃饱喝足了自己再去吃。

时间久了,猫也知趣识趣,总觉得对不住虎子,不仅不再争吃虎子碗里的食物,相反,当猫捉到大老鼠的时候,总是衔来与虎子一同共享。在我家,根本就没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说。虎子吃惯了耗子的美味,总惦记着耗子肉这一口,在猫蹲在粮仓边或是鼠洞口捉拿耗子的时候,虎子总是主动跑来助一臂之力。有了虎子的帮助,猫在捉老鼠的时候,就更得心应手、易如反掌。

渐渐地,我家就失去了老鼠的领地,也见不着老鼠的踪影。正因如此,猫和虎子就结伴而行,乘着夜色和月色,在玉米地里捕捉老鼠,它们在外吃够后,还将剩余的老鼠拖回家储存在那里。

虎子能在我家落户,被父亲收留收养,虎子觉得最有缘的算是老黄牛,它最想感恩感谢的也是老黄牛。每次老黄牛耕完地回家,不等父亲拴住绳索,也无需父亲抱来草料,虎子早已屁颠屁颠地用嘴叼着一捆草料来到老黄牛身边,还用嘴亲昵地拱着老黄牛的腿脚,在老黄牛身下蹭来蹭去。

老黄牛一边吃着草料,一边舔着虎子头上的茸毛,它们彼此之间显得相敬如宾,犹如举案齐眉的夫妻。虎子也很调皮,在老黄牛吃草料吃得正欢的时候,它一个纵步就跃上牛背,不是坐在牛背上四处打望,狂吠数声,就是两只前脚为老黄牛的脖子按摩着,它知道牛脖子套着加档牵引犁铧耕田很是劳累。

在虎子两岁多的时候,它的勇敢和机智就逐渐凸显出来。当我和哥哥姐姐上学要经过村东头老王家的时候,虎子似乎知道我们都很害怕黑寡妇黑妞,它总是一路护送着我们上学,直到我们平安经过老王家的院子。

有一次上学的时候,黑寡妇像疯狗一样追咬着我们,吓得我们拔腿就跑。但我们越跑,黑寡妇追得越凶越起劲,当黑寡妇快要近我们的身子几乎要咬住我们裤管的时候,虎子一个猛扑,就一口咬住黑寡妇的脖颈不放。

见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黑寡妇更来劲来气了,它似乎没有将虎子放在眼里,一个反扑就将虎子按在了身下。趁着虎子与黑寡妇撕咬的当口,我们没命地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喊:“虎子!虎子!加油!加油!”虎子好像听懂了我们的期待与鼓励,又一个翻身将黑寡妇重重地压在了身下。

狗咬狗,一嘴毛。待我们跑远后,虎子才松开尖牙利齿尾随着我们追来。当我们见着虎子的时候,只见虎子满嘴是毛,嘴腮也被黑寡妇撕开了一道血口子,正在汩汩地淌着鲜血,全身的毛也被撕扯得零乱不堪,就像一块块牛皮癣。尽管如此,虎子还是摇着尾巴亲昵着我们。见虎子如此忠心护主,我们心疼极了,忙俯下身子抱了抱它,亲了亲它。

那年夏天,母亲正在院子里晒着粮食,她用篾制筢子翻晒着晒席上的稻子。突然,一只巨大的鹞鹰像一支利箭从半空直插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母鸡叼着就飞走了。顿时,院子里的鸡鸭吓得叫的叫、飞的飞、逃的逃,母亲说声不好,忙用响篙使劲在杉树上敲打着,嘴里还不停地吼叫着。

虎子正在与鸡鸭们逗玩,忽见同伴被鹞鹰叼走,它气不打一处来,它飞奔着向鹞鹰飞走的方向追去。虎子一边追,一边狂吠,扰得空中的鹞鹰心神不宁。本来那只母鸡就很肥重,加之虎子在地上一路猛追狂吠,鹞鹰也一时慌了神,一不小心竟松开了嘴和爪子,母鸡笨重地从空中坠落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虎子忙加快脚步,急速向母鸡坠落的方向奔去,待母鸡正欲掉落地面时,虎子一个箭步一跃而上,一口就咬住接住了母鸡。虎子也不将母鸡放下,转头又向我家奔去。母亲本以为这只母鸡就这么去了,正在心痛不已抹泪时,没想到虎子将母鸡送了回来,母鸡却还活蹦乱跳着。

母亲那高兴劲儿不言而喻,忙抱住虎子的头亲了又亲,又从灶间舀了一碗人都舍不得吃的猪蹄肉赏给了虎子。那只被救回的母鸡也和虎子更亲密了,常常趴在虎子的背上撒着娇撒着欢儿。

虎子从不轻易咬过往的行人,即使有陌生人路过,它只是远远地吠着,意在打声响动,告诉主人有陌生人来了。只要主人告诉它别咬,它立马摇着尾巴奔跑过来,围在陌生人身边亲昵。

但虎子眼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特别是对盗贼或是干坏事的人更是耿耿于怀。当时生产队有一个惯偷,本来姓乌,因习惯偷盗,大家就称他为乌贼。乌贼是玉米熟了偷玉米,稻子熟了偷稻子,哪家的腊肉炕好了就偷腊肉,哪家的鸡鸭养肥了就偷鸡鸭,就连乡亲们菜园子里的瓜果熟了,他也绝不会放过。

但乌贼每次到我家来偷东西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虎子吓跑,就是被虎子逮个正着。乌贼见我家的鸡养得膘肥体壮,心里早馋得痒痒的,他白天就踩好了点,知道从哪个方向进鸡圈最方便又能快速逃走。天刚撒黑,乌贼就鬼鬼祟祟地躲在我家屋后的山地里,趁着月色慢慢向我家靠近。

待夜深人静的时候,乌贼慢慢潜入我家院子附近,当他听见我们一家人都熟睡的时候,又听见虎子也打起了鼾声,便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忙蹑手蹑脚向鸡圈走去。当他哐当一声打开鸡圈门时,圈内的鸡顿时惊得一阵尖叫,好像受到黄鼠狼惊扰一般。虎子一个激灵,竖耳细听,见有贼偷鸡,它也不叫唤也不狂吠,忙起身不声不响地向鸡圈跑去。

见鸡圈门口蜷缩着一个人,虎子一个猛扑顺势咬住乌贼的后颈衣服,顿时吓得乌贼惊出一身冷汗,妈呀一声,慌慌张张站起身意欲逃跑。虎子见势不妙,忙重重一口咬住乌贼的裤脚不放,并且两眼放着绿光,恶狠狠地瞪着乌贼,意思是在警告乌贼,你若想跑,我定会咬下你一块肉来。

乌贼哪敢再逃跑,忙不迭地地呼喊我父亲的名字,央求父亲救命。我的父亲本来瞌睡就比较惊醒,听见虎子的喘息声和乌贼的救命呼救声,定知道有贼进家了。父亲忙批衣下床,点燃一盏煤油灯,靸着破布鞋子,急匆匆从屋里赶出门外。

借着微弱的灯光,见虎子在鸡圈旁边死死咬住一个人的裤脚不放,又听见那人不停地呼喊救命,父亲这才知道是老惯偷乌贼又来行窃了。父亲也怕虎子咬伤乌贼,连忙呵斥虎子住口,但虎子就是不听使唤,始终咬住乌贼不放。

待父亲走近,父亲再一次呵斥虎子,虎子这才极不情愿松开利口,但仍恶狠狠地盯住乌贼。父亲将乌贼臭骂了一顿,也就将乌贼放了回去。从此,乌贼便将虎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与虎子结下了深重的梁子,意欲及早除之而后快。

乌贼一直都在寻找机会除掉虎子。大概过了三个多月,乌贼时不时都在我家附近转悠,意欲寻找下手的机会。那天,父亲和母亲都下地去了,我们几个孩子也上学去了。虎子在家与鸡鸭嬉戏了一阵,便靠着嗅觉跑到地里寻找我的父母去了。乌贼便瞅准这个机会,将事先准备好的老鼠药放进了虎子平时吃食的碗里。

等虎子和父母回家,谁也没有在意,母亲将做好的饭菜为虎子盛了一份,虎子便大快朵颐起来。不到十来分钟,虎子就口吐白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翻了几下身,抽了几下筋,就四肢僵硬离世了。虎子离世,母亲伤心欲绝,一直埋怨自己没有好好检查虎子的饭碗。父亲也闷闷沉沉,他将虎子捡回家来,早已将虎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父亲找来几块破布,将虎子的尸体包裹起来,还用泡桐木板子为虎子钉了一个匣子,将虎子轻轻放了进去。然后,母亲提着锄头和撮箕,父亲端着木匣,将虎子埋在我家房后的山地里,还为虎子砌了一个小小的坟头。

待我们放学回家,得知虎子惨死的消息,都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我们几个孩子还结伴一起,到虎子的坟头进行拜别,为虎子送去了虎子最喜欢吃的食物。自从院子里少了虎子,就少了很多欢乐,就连母鸡也少了很多叫唤,公鸡也少了很多打鸣,猫捉来老鼠想与虎子分享的时候,这才知道虎子早已离它而去。老黄牛在吃草料的时候,再也见不着虎子为它叼草料了,也时不时茫然地哞叫,意在对虎子刻骨地思念。

如今,随着思旧怀旧的情结陡起,虎子的身影总是在梦里萦绕。一想起小时候虎子的那些间隙和过往,虎子的身影犹若在眼前,虎子的故事依然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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