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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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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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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的方向也有例外 ——读张斌川诗集《河流向西》

我国地势大多西高东低,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河流都是自西向东流的,好像这是一个自然规律和自然法则。但也有例外,如新疆北部的额尔齐斯河是向北流的、伊犁河是向西流的,辽河先向北流,再转向南流。张斌川是个例外,张斌川家乡的河流似乎也是一个例外,从其诗集《河流向西》就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貌。

作者出生在武陵群山深处一个叫作永兴坪的小村庄,在这里他陪同父老乡亲生活了22年。有一条名曰孟家河的断头河穿村而过,在倒湾里遁入地下,成为了地下河。作者所言的那条向西的河流,并非孟家河,而是离家20多里山路、外公外婆茅屋前的那条河流,尽管没有响当当名正言顺的河名,只因外公外婆常年居住的地方叫洞湾,故而叫它洞湾里的河。

洞湾里的河,就是一条流向向西的河流。作者在这里学会识物、学会思考、学会识美,因此对倒湾里的河情有独钟、记忆犹新。作者读书、工作之后,就渐渐离开了永兴坪那个村庄,作者逐渐变成了游子,家乡也逐渐变成了故乡。故乡,就是一个强大的核磁场,即使游子远在天边、浪迹天涯,也会被故乡强大的核磁场牵引回来,至少游子的心始终没有一刻离开过故乡。正如作者所说,在桃花盛开的时节,“一万个游子启程回乡/奔走八千里,只为与一场桃花雪相遇”。

《河流向西》是一本关乎故乡、关乎生活、关乎精神的诗歌集,它是作者借用乡村乡景、乡貌乡音、乡风乡情来面向生活本身、来还原生活原形,是一个离乡游子对故乡和故乡里的村庄,一种最深沉、最深情的诗性书写、诗情告白和诗意回望。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曾经说过,诗人的天职是返乡。但作者张斌川,不仅是身体上、肉体上的肢体返乡,更多的是灵魂和心灵上的思想返乡,是一种身体与心灵双重式风尘仆仆的重归故里。

作者所在的村庄是透明的,是“迷一样的村庄”,村庄“一半是摇曳的火焰/一半是回忆与喘息”,那里“温暖的炊烟摇曳着霞光万丈”,那里有“一匹奔跑的野马,充满着诱惑!”,那里有成片成坡的向日葵,生长着“几千个太阳”,那里还有“一片被遗忘的坟地”,埋葬着作者的祖先,埋葬着“或者腐朽或者重生或者以梦为马”。作者在坟与坟之间行走,就像秋日里“穿过一片成熟的玉米地”,还能依稀听见“众生喧哗”。

人,在浩瀚的星河里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广袤的村庄里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月夜坐在村庄的草垛上,作者感受到的是一种孤寂、一种迷茫、一种落寞,感觉处在“不认识的夜晚”,感悟“有一些去处/十分遥远”,“这睡梦中的肥田沃土/至今仍旧根生荒凉”。露宿磨盘寨也会遐想,面对“一切风吹草动”,感觉“都有美好的事情发生”。纵然面对夜晚的咳嗽声,也有“惊涛骇浪般的咳嗽,在浓黑的夜里/开膛,破肚”样的悲壮。

不仅人有梦想,村庄和村庄里的“每一株小草都有自己的梦想”,其梦想也并不俗气和平庸,“都用半生光景将自己养胖/又用半生光景将牛羊和村庄养胖”,“然后用一生光阴/守候下一次梦想的抵达”。作者也如村庄里的一株小草,不仅努力实现着自己的梦想和夙愿,也如“故乡的野花,开得正旺”,也如在旷野的物候中,“一点一滴在暗中磅礴”。

故乡之所以值得每个游子一生追忆和回望,是因为故乡有活着的或故去的最亲的人。作者的爷爷走后,给作者“留下了无比广阔的时光/供一个孩童怀想和想象”,同样也给作者留下了无比辽阔的忧伤;作者的“奶奶将一生,交给了/广袤的山林和贫瘠的土地”,“肥了庄稼/厚了手掌”,即使作者“把奶奶/种进地里”,到了来年秋天,“一定能够/收获/一个奶奶”。奶奶就是故乡这片沃土最养育人、最滋养人、最疼爱人的一畦庄稼。

玉米不单是填饱父老乡亲肚皮的食粮,在作者眼里,“一株玉米,就是一座城池”,“村庄的玉米,熟了/一个季节的使命/就此完成”。玉米收获的季节,作者“也把自己从异乡收了回来/成为村庄收成的一部分”;而年迈的父母,既是作者毕生的收成,也是作者永生的故乡。当播种的人不在,“一块深藏峡谷的玉米地”,就会“连同当初播种它的人/从此陷入深深的荒芜”。作者还站在生命之上立言,“只要自己没有生锈/就要让世界活下去”,既要“向高处攀登”,也要“向低处俯视”,以一种刀的形式,完成生命的接力。

打工是一个时代的烙印,是一个时代的喧嚣,把保守、胆怯的山寨人搅和得彻夜难眠、茶饭不思,就连吊脚楼的土家妹子也怦然心动。从此,他们潮水般地“在早春的酥雨中,离开”;再从此,“都市跳动的脉搏里/融入了土家妹子的血液”。他们枕水江南,“幻化成每一处街景,每一片山水”,每一个生命,“就这样奔流不止、生生息息”。直到回望乡土时,每个打工者都成了命运的囚徒,“浪迹天涯却走不出故乡”,“还要经过多少花开花落/远方的人们才能先于河流抵达故乡”。

当“时光在时光深处等候时光”,每个人可能都会坐在门前看雨、听风,等候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风会让一两个人留在去年,也会让一两个新的生命呈现,这种生命交替的惊喜与阵痛,就是时光在时光深处等候的时光。

作者以诗歌的名义返乡、以诗人的身份回归,让乡村和村庄更增添了诗一样的豪情和浪漫,当他“忍痛割爱彳亍在离乡的泥路上/村庄一下子瘦了下去”,但却“让拥挤的黄昏/迈向一种更为宽广的生活”。返乡,是一个如毒瘾的词汇,让游子坐卧不安、心旌荡漾。作者沿着那条向西的洞湾里的河,正畅游在返乡的潮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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