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温和夏意浓

小满时节虽然已过，但仍觉得有写写小满的必要。小满就如一个钢铁侠一般的小伙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来到人们身边，它还带着一股侠气、豪气、勇气和傲气。小满一到，大地就充满了希冀和希望，特别是庄稼人就更为欣喜若狂，脸上总是写满了对粮食满仓的无限憧憬。

小满是时令进入夏季的第二个节气。从小满开始，北方的大麦、冬小麦等夏熟农作物籽粒开始结果，籽粒逐渐灌浆而变得饱满，但并未成熟，故为小满。所以，古人有“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的说法。庄稼人一看到农作物灌浆，就意味着粮食将沉沉地压弯枝头，昭示着不会再过那种“有上顿无下顿”的焦灼日子。

小满时节里，父亲总是站在田间地头，眯缝着双眼打量着他精心创作的庄稼，犹如等待一部鸿篇巨著出炉。在炊烟的缭绕里，在小满的温和气息里，在麦收的憧憬里，父亲读懂了对大地的热爱和对物候的敬畏。父亲对全家人生计的焦虑和焦灼，顿时就会变成灿烂的笑容。这种笑容，就如小满里盛开的苦菜花。

古人将小满分为三个物候，初候苦菜秀，中候靡草死，末候麦秋至。初候时，以荼为名的苦菜正长得枝繁叶茂，翠绿葳蕤一片；中候时，难以耐阳的一些细软的草类开始被太阳灼死；末候时，麦子开始成熟，大地呈现一片金黄。

在小满时节里，父亲和他们那一辈的庄稼人，总会常常念叨两句谚语，“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小满不满，芒种不管”。此时的“满”并非指粮食籽粒是否饱满，而是指小满时节的雨水是否盈缺。如果小满时节稻田里不及时灌满蓄满水，就可能造成田坎干裂，导致芒种时节不能正常插秧栽稻。

记得小时候，在此期间，父亲和乡亲们就会不分昼夜，从一个名曰龙洞的阴河里引来渠水，分支分叉慢慢将自家的水田蓄满河水。水田一旦蓄满，就紧紧堵塞阙口，生怕下游的水田主人将上游水田阙口打开。一旦阙口被人打开，几日几夜的辛苦和奔忙就会付之东流。因此，乡亲们也会因为稻田蓄不上水而吵架、闹架，甚至还会大打出手。

那时候的一田水，就是自家一家人生计的保证，可谓田水贵如油。有的地方也将给稻田灌水蓄水，形象地称为抢水。先下手为强。只有抢先将自家稻田灌满，自家的生活才有保障。父亲那时为了确保几亩稻田能正常插秧栽稻，父亲不仅自己不分昼夜忙活，甚至还动员两个哥哥和他一起疏渠引水，还让幼小的我也值守在稻田阙口处。就连回家吃饭睡觉，也是轮流轮番值守。

小满动三车。小满正值初夏，春蚕开始结茧，等待养蚕人采茧缀丝；油菜籽正胀满荚壳，呼之欲出，等待油坊油车榨油；插秧的人，就会肩扛犁铧耙车，将水田整细耙匀。小时候，乡亲们在小满里就是最忙碌的时候，妇女们要搬出丝车准备煮茧缀丝，油坊人要洗净油车，等待磨油售卖，汉子们就会取下耙车，准备带土分苗。小满里，乡下定是一派热闹而繁忙的景象。

《诗经》曰：“采苦采苦，首阳之下。”意思是说，在小满时节里，人们都有采撷苦麻菜的习俗。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苦菜是人们最习以为常的野菜，也是人们在饥寒年代抵御饥饿最好的食物。在战争年代，苦苦菜又称为红军菜、长征菜，当年就有“苦苦菜，花儿黄，又当野菜又当粮，红军吃了上战场，英勇杀敌打胜仗”的歌谣。

小时候看的电影《苦菜花》，更是一段苦难辉煌的历史。如今，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会时不时采一筐苦苦菜，做出各种美食享用。吃几夹苦苦菜，不仅可以野菜养生，还可以起到忆苦思甜的作用。那种苦苦清香的味道，顿时就将你拉回不堪回首的岁月当中。

刘长卿就有小满里吃苦菜的嗜好，在《小满》里写道：“昨夜玉盘沉大江，夜来忽梦荞麦香。时人但只餐中饱，莫忘旧时苦菜黄。”欧阳修却对麦黄更情有独钟，习惯看麦稍黄，他在《小满》里却写道：“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祈蚕在元稹眼里，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他在《小满》里写道：“小满气全时，如何靡草衰。田家私黍稷，方伯问蚕丝。”

小满温和夏意浓，麦仁满粒量还轻。进入小满，天气不断炎热，气温不断升高，人们出汗也不断增多，就会逐渐产生烦躁不安的情绪。擅长养生的人们就会注重吃一些清爽清淡的素食，起到清利湿热、益气生津的作用。小区内的退休老人，就常常在小满里到野外挖一些野菜回来，既锻炼了身体，又补充了养生，可谓一举两得。

小满者，满而不损也，满而不盈也，满而不溢也。细数二十四节气，大小对称的节气有三对，小暑与大暑、小雪与大雪、小寒与大寒，却唯独没有小满与大满。从节气的序列里，就可以看出古人的独具智慧，只所谓“谦受益，满招损”，满极最终会“物极必反”，就如“乐极生悲”一般。徜徉在小满浓浓的夏意里，让我们做一个小满之人，做一个谦虚之人，做一个谨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