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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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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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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抠门儿

我的老家在大巴山下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母亲虽已过世十来年,但母亲“抠门”的形象始终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想起来,依然如昨。

母亲虽然只是一个读书甚少的农家妇女,但不乏是老家当地贤妻良母的典范,她一生勤俭节约、简朴持家,在老家是出了名的。特别是母亲对自家人十分悭吝,用老家的话说就是一个“啬嘎子”,孩子们都尊称她为“抠门儿”母亲。

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经常开玩笑说,家里一无所有,连老鼠都懒得光顾。父母又养育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可谓是家大口阔,几乎过着“有上顿无下顿”的日子,每天能让全家人填饱肚子,是父母最为操心最为棘手的事情,粮食便是全家人的命根子。特别是在农村搞大集体时代,每家每户分得的粮食少之又少,根本无法正常生活下去。

分得的粮食不管是主粮稻粒、玉米、高粱,还是杂粮红薯、洋芋、黄豆、豌豆、红豆,母亲都是一粒都舍不得糟蹋,更谈不上随意扔掉。晾晒时,只要地上撒了一粒,或是漏掉一颗,她都会弯腰蹲下随即拾了起来。如果哪个孩子看见地上的粮食不小心没有主动捡拾起来,轻则训斥,重则责骂,然后慢慢给我们讲透必须珍惜粮食的道理,严厉得让你必须立马长好记性,下次不可再犯。

秋收过后,不管是稻田、麦田,还是玉米地,都不可避免地会遗留掉一些稻穗、麦穗和玉米棒子,母亲看见直觉心痛和可惜。每天清晨一大早,母亲就会挨个叫醒孩子们,让孩子们提着篮子,拎着袋子,跟着她下地去捡粮食,老家俗称“捡漏”。

虽然漏掉的粮食是集体的,但生产队长也心知肚明,是默许每家每户捡漏的,即使不让捡漏,粮食也白白被浪费掉了可惜。运气好的话,每天也能捡回几斤粮食,够全家人混着洋芋、红薯等粗粮一起饱食一餐。每次捡回的粮食,母亲并不是立马拿回家去,而是先给临近一家五保户大爷送去一些。

玉米收获过后,玉米地里就会陆陆续续长出许多母子洋芋,这是在收割洋芋时不小心遗留到地里的。为了让全家人多填饱一次肚子,母亲也会赶在其他人捡漏母子洋芋之前,第一时间领着孩子们下地。一天下来,有时都能捡到几背篓的母子洋芋。母亲炒出来的母子洋芋片,又香又脆,是孩子们的最爱。

对熟食的钟爱,母亲更胜一筹。饭桌上是绝不允许哪个孩子撒下一粒的,即使不小心撒在饭桌或是地面上,母亲也会督促他捡起来吃掉。有一次,我不小心掉了一块熟土豆在地上,母亲走过来就使劲拧了一下我的耳朵,神情严肃地对我说,捡起来吃了。

即便熟土豆上已沾满了灰尘,但慑于母亲的威严,我还是蹑手蹑脚地下地将熟土豆捡起来吃了,当时心里觉得很委屈,眼里早已满含泪水。但我瞥了一眼母亲,看见母亲眼眶也早已湿润了。

猪油是家中的宝贝。母亲会将猪板油撒上少许食盐,紧紧卷起来挂在墙壁或横梁上。只有在炒菜的时候,才搭凳取下来切下一指宽的猪油,然后又将一指宽的猪油切成细小的猪油丁,放在油钵内。

在炒青辣椒、炒青茄子、炒土豆片等菜肴时,母亲每次只舍得用竹筷夹出一粒猪油放在锅内,趁着大火,用锅铲尽力压着猪油丁,尽量让里面的油汁全部熬出。在煮青菜汤、南瓜汤等汤菜时,母亲就舍不得再用猪油丁了,而是就着锅底上巴着的剩余的一点猪油,直接汆水撒盐熬汤了。

猪肉更是家中的山珍海味。家里是很少吃新鲜猪肉的,除非刚杀年猪的当日,就让孩子们敞开肚皮吃一餐“庖汤”,还可以随便烤“毛连”吃。然后,母亲就会将猪肉全部腌制好后,悬挂在很高不能够着的墙壁上或是挨着火坑的横梁上。

母亲是不会将炕好的腊肉随便放在外面的,而是取下来深藏在装有稻谷的柜子里封存,然后用一把铁锁锁上。母亲说,一是为了防潮防虫,二是节约不能随便吃肉,猪肉更多的时候是作为猪油炒菜烧汤之用。只有过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客人的时候,全家人才能跟着打个牙祭。

记得五岁那年,父母都上工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比我大两岁的幺姐。姐弟俩看见横梁上挂着一小块腊肉,由于心里想肉想得慌,我俩就找来竹竿,怎么捣鼓都没能将腊肉取下来。事后让母亲知道后,还严厉地将我们批评了一回,还说背着大人干这事非偷即盗,吓得我们连说再也不敢了。

家里养有几只鸡,母亲是舍不得吃鸡蛋的,鸡蛋都是攒下来卖到小卖铺换食盐换煤油了。对于生蛋的鸡,母亲爱护有加,决不允许随便杀掉吃了,只有等到它们老死或是被黄鼠狼咬死,全家人才舍得将它们吃掉。

不仅在吃上母亲特别“抠门儿”,而且在穿上也丝毫不予逊色。我们兄弟姊妹五个,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小的捡大的衣服穿。等穿不了了,母亲就会拆掉改缝,不是加长一截衣袖,就是加长一截边幅,只要能遮住手臂、盖住肚皮即可。

母亲自己穿的衣服也是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补丁,就连我们的鞋袜脚趾间处磨出了大洞,她也不会随便扔掉,也是补了一次又一次。她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补丁衣服有啥穿不得,干净整洁就好。

母亲的“抠门儿”仅限于自己家里人,对于外人而言,母亲是极其热情和大方的。记得隔壁一个邻居,母女俩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尽管自己家里比较拮据,但母亲总是力所能及地帮助接济他们。

每次家里分得粮食,或是后来包产到户自家秋收后,母亲总是分一些晒好的粮食给母女俩送去。即便她来我家借盐借油一次又一次,母亲也从来没有黑脸或者催她还过。即便一个陌生的过路人,想在我家讨一碗水喝,吃一餐便饭,母亲也从来没有打过“嗯吞”。

母亲的“抠门儿”,既是习惯,也是家训,更是品德。即使在物质生活好了的年代,母亲也是一直保持着这一惯例不曾改变,这个惯例也让后辈的我们受教一生、受益一生、受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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