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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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之趾，振振公子。”“麟之定，振振公姓。”“麟之角，振振公族。”出自于《诗经·国风·周南》，意思是说，麒麟虽然长有长长的脚蹄、硬硬的额头、尖尖的触角，但它从来不踢人、不撞人、不触人。犹如诚实宽厚仁义的公子，虽身居高位要职，却从不伤人害人损人。
麒麟，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仁兽。据说它有蹄不踏，有额不抵，有角不触，被古人看作至高至善至美的野兽，因而把它比作公子、公姓、公族的仁厚和诚实。
汉代刘向在《说苑》中称，“麒麟，麕身牛尾，圜头一角，含信怀义，音中律吕，步中规矩，择土而践，彬彬然动则有容仪。”宋代严粲在《诗辑》中说，“有足者宜踶，唯麟之足，可以踶而不踶；有额者宜抵，唯麟之额，可以抵而不抵；有角者宜触，唯麟之角，可以触而不触。”宋代朱熹在《诗集传》中也说，“故诗人以麟之趾，兴公之子，言麟性仁厚，故其趾亦仁厚。”
相传，在鲁哀公十四年，鲁人去西郊林中打猎，捕获到一只麒麟，但大家并不知道它为何物。只有孔子见了说：“这应该是麒麟。”这件事对孔子的触动很大，于是将它记在自己所作的《春秋》著作里。
同时，还作了一首《获麟歌》。这是一首赞美诸侯公子的诗歌。但这里的公子，究竟是指作为商纣西伯的文王之子，还是爵封鲁公的周公旦之子，抑或是一般的贵族公子，就不得而知了，或者是兼而有之吧。
在读《麟之趾》时，眼前就会浮现一幅美好的和谐温和画面。只见那只“不践生草、不履生虫”的仁兽麒麟，悠闲地行走在绿野翠林之中。恍惚间，麒麟化作成一位宽厚仁义的公子，微笑着向众人走来。那种慈善，那种宽厚，犹如春日暖阳，犹如雪中炭火，给人以温暖，给人以人性的光芒。
同样，读到《诗经·召南·鹊巢》时，却是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画面和景象。“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诗人虽然描写的是女子嫁人时的婚礼美好热闹场景，但一想到鸠占鹊巢这个成语，就难免有些反胃倒胃，让人有些不适之感，甚至有作呕作翻之状。这种苦态苦颜苦状，难以形容，无法言表。
我仿佛看见，喜鹊辛辛苦苦衔草建造而成的窝巢，它还没来得及居住下来享受一下，就被不劳而获的布谷鸟鸬鸠霸占而去。它们不仅住了进去，还挤得满满当当，根本容不得喜鹊再折转回来。喜鹊只能看着自己的窝巢，望巢兴叹，无可奈何，无力回天。
虽然，喜鹊一旦筑好巢，鸬鸠就迫不及待住了进去，这是喜鹊和鸬鸠的天性，正如男子必须要建好房屋家室，才能迎娶心仪的女人一样，心甘情愿让女人来住现成的新房。即便百两御之、百两将之、百两成之，也在所不惜。
就如现在的婚礼，男方需买好房，购好车，准备好高价彩礼，在迎娶时，还得安排几十辆豪华车队装点门面和铺排场面。但这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联想到这幅画面，我就不禁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虽小，可以说是鸡毛蒜皮，但对我记忆犹新。
在七八十年代，老家的乡亲们烧火做饭大都是用柴火灶，一少部分条件较好的家庭才烧块煤或蜂窝煤，根本上没人用天然气用液化气灶。柴火灶必不可少的，就是要砍来足够的柴禾。那时候，每家每户的自留山里的柴禾，都极其有限，是难以自给自足的，就连山里的茅草都割净了，树蔸也挖尽了。就如开荒过后的荒芜之地，种上庄稼就能见风而长。
为了让家里的女人能正常煮饭做饭，很多乡亲们就起早摸黑，披星戴月，偷偷到别人家的自留山里砍柴、割草、挖蔸，有的还不惜翻山越岭，趟过小溪河流，为的是砍一捆柴禾回家。我家附近有一块自留山，为确保家里在应急时能有柴禾烧，父亲和母亲是不让哥哥姐姐平时去那里砍柴的，都让他们去较远的山里砍柴，老家叫蓄山养山。
一年后，这块自留山因从未遭到破坏和损坏，不仅马桑树、五倍子、黄荆条、丝茅草等灌木、杂草长得繁茂密匝，就连花栗树、板栗树、松树、枫树、杉树等较大的树木，也陆陆续续长了起来，几乎人都难以钻得进去。看着蓄好养好的自留山，全家人都十分欣喜。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一夜之间，邻居马大叔和他的两个儿子，抹黑将我家那块自留山的树木夷为平地，全部树木、柴草都搬运到了他家的院子里，码成了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柴垛。
大哥本是一个火爆脾气，简直就是一个火药罐子，可谓一点即爆。当得知好不容易蓄了一年的山林被他人夷为平地，他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要以恶制恶，以牙还牙。顿时，他抓起挖锄和斧头就直奔马家而去，一路骂骂咧咧，一路吵吵闹闹，他要与马家父子拼命。
母亲是一个温和温柔的农家女人，她无法劝阻大哥回头。好在那天父亲在家，父亲是我们那方讲理出了名的明白人，他忙喝住大哥放下锄头和斧头，带上大哥、二哥到马家上门说理。马家自知理亏，乖乖将全部柴草送回到我家的院子里，还给父亲和哥哥郑重地道了歉。后来，父亲对大哥说，不要遇事就莽莽撞撞，不是靠拼命就能解决问题的。我想父亲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母亲没有读过多少书，虽然不懂“麟之趾”“麟之定”“麟之角”的道理，但她绝不让孩子们做以大欺小、倚强凌弱的事情。小时候，我们家虽然也很贫穷，但遇到更贫穷、更弱势的群体，母亲就会竭力帮助他们，这也彰显了母亲麒麟般宽厚仁义的率性。记得有一天，村里的孩子们，正对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追打。
孩子们不是用竹条、木棍追撵，就是用石子、泥巴追打，我那时候也不懂事，跟着伙伴们参与其中，还自得其乐。那个疯女人满脸灰尘，嘴唇上还沾满了锅灰，黑黢黢一大片。虽然孩子们对她追撵追打，但她既不发火，也不生怒，依然笑呵呵地对着孩子们傻笑。
母亲见着后，一声断喝：“你们干什么？！干嘛欺负一个疯疯癫癫的病人？！”母亲还将我揪了出来，一边责骂，一边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我顿时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孩子们见母亲发怒了，便一窝蜂散开跑掉了。
母亲把那疯女人拉进我家院子里，用热水为她洗了一把脸，见那女人一脸清秀的样子，母亲还竖起大拇指夸她长得漂亮。随后，母亲见那疯女人饿了，就从灶间端出一大碗剩菜剩饭让她吃。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母亲心疼地说，这女人定是饿煞急饿坏了。待那疯女人吃完饭，母亲又拿出木梳子，为她梳理起蓬乱的头发。
那女人虽然疯疯癫癫，但她心里依然明白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心里敞亮着呢，也明白知恩感恩的道理。临走时，她在母亲面前站得标标正正，双手合十，弯腰为母亲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那时，我家也家大口阔，但母亲却常常省吃俭用，也为附近的一家孤儿寡母接济，不是给她家送去红薯洋芋，就是送去豆子玉米，不是给她家送去柴米油盐，就是送去蔬菜瓜果。她常说，救人一急，胜造七级浮屠。
麒麟意合乾坤地，獬豸机关日月东。我虽不是《诗经》里所说的“振振公子”，也不是出自公姓、公族之门，但我从小就在家庭的熏陶下，在父母的教导中，学会了为人诚实、宽厚、仁义的道理。这一辈子，我愿做一只有足不踶、有额不抵、有角不触的麒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