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鸣贡水

贡水河（湖北宣恩）的春天姗姗来迟，如山间的小姑娘凌波微步，生怕踩碎那一缕宁静而湛蓝的波纹，也生怕打破河岸边一排排春柳的美梦。春柳正在欢快地吐着碧绿的新芽，做着“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甜梦。

醉时贡水眼波横，醒却仙山眉峰聚。贡水河的春水，深情而凝重，就如小姑娘眸子里思念的泪痕，清澈而流动，泛起朵朵思情的浪花。仙山晓翠，叠聚成一道道山峰，那山峰的形态，恰似小姑娘蹙蹙的眉睫，弯成了一钩钩新月。那些多情小伙子们的心，早被弯钩般的新月钩了魂去，激动不已。

贡水河的春天是让第一声鸟鸣催醒的，就如黎明前的第一声鸡啼。鸟的叫声就是春天的闹钟。鸟儿一叫，闹钟一响，春寒料峭的贡水河就开始睁眼抻开懒腰了，犹如贪睡调皮的小孩子钻出温暖的被窝，迫不及待地探望着外面全新的世界，还时不时眨巴着惺忪的睡眼。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在贡水河畔，你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诗经》里古老而美妙的诗句，好像诗经里的意境再次在贡水河上呈现。在旖旎的贡水河里，虽没有关关和鸣的雎鸠，却有心心念念的白鹭。在清晨里，在河雾间，我看见一对白鹭在白鹭岛上嬉戏打闹，那缠绵悱恻的叫声，那高亢激昂的长啸，就如夫妻间窃窃私语的呢喃，也如夫妻间因一时不和偶尔的吵吵闹闹。

它们的身影时隐时现，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它们或隐没在白鹭岛上的草丛里，或栖息在白鹭岛上的假树上，或二鸟比翼双飞，或聚众一行白鹭上青天，或琴瑟和鸣，或单独讴歌，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声音，都是那么扣人心弦，都是那么美轮美奂。

河岸边，一对银丝闪耀的白发耄耋夫妻老人，正手挽着手，肩并着肩，脚靠着脚，相互搀扶着，相互依偎着，相互提醒着，相互唠叨着，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滑倒跌倒。夫妻俩目睹着白鹭岛上的白鹭，想起自己坎坎坷坷的人生经历，想起彼此间坚贞不屈的爱情，他们笑了，会心地笑了，笑意写进了他们深深的沧海桑田般的皱纹里。这些白鹭不就是他们几十年来的生活的真实写照吗？

贡水河里河鸟的鸣叫声，总是伴着钟声开始的。每天清晨，静谧的贡水河就被古老的钟声撞醒了，浑厚激昂的钟声来自河岸边那座雄伟而古老的钟楼。十二响钟声过后，整个小城就开始苏醒了，整条河流就开始沸腾了，全部河鸟也开始闹腾了。

那些不知名的鸟儿，都想争先恐后地在黎明前发出第一声叫声，想把自己最拿手、最得意的那个音符留给晨起的人们。尽管人们的脚步匆匆，忙忙碌碌，但一听见鸟儿的叫声，精神就提振了，心情就愉悦了，他们也就开始了快快乐乐的一天。

那些鸟儿的叫声，或婉转，或悠扬，或单调，或繁杂，它们随心所欲，自得其乐，它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它们或唧唧，或咕咕，或啾啾，或喳喳，或呱呱，或啁啁，或嘎嘎，或呖呖，或哑哑。

它们有时欢快，有时凄厉，有时缠绵，有时又饱含嗔怨。这时的鸟鸣声，就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它们的声音，如转轴拨弦三两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如小弦切切如私语。听这些鸟鸣声，可谓说尽心中无限事，未成曲调先有情。那不是多情的人们在自我倾诉和表白吗？

晨起的人们，虽无暇顾及去刻意理解这些鸟儿们的心思和心情，但是在不经意间，他们听见鸟儿的鸣叫，听见鸟儿的歌唱，那些鸟儿就如他们各自的代言人，说尽了他们的心思，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树丫里，那些害羞和怯意的鸟儿，不敢大声叫唤，也不敢恣意冒出头来，总是隐隐约约在树丫间跳来跳去，蹦来蹦去，发出轻微的响声，就连它们的叫声也细如游丝，生怕惊扰了大地的一片宁静。偶尔，它们跳出枝丫，立在树木的顶端，抬头展望那一片蓝天和湛蓝的河水，它们的心也醉了，也酥了，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迅疾嗖的一声又躲进了树丫里。

河水里，有成群结队的骨顶鸡，它们属于秧鸡科骨顶属动物，有黑白两种，白骨顶鸡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它们形似野鸭，常在开阔水面游泳玩耍。它们如贡水河畔一个个生龙活虎擅长在水里驰骋的桡夫子，身体轻盈，动作迅捷，姿势优美。

它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或钻入水底，或浮出水面，或凌波而舞，或空中飞旋。骨顶鸡是啄鱼的一把好手，只要它们一个俯冲钻入水里，等它们再次浮出水面，嘴里必有美味佳肴，从不放空手空嘴，啄鱼的准确率和命中率必在人类之上。

尽管岸边那些手持长杆的钓鱼高手自吹自擂、高谈阔论，但在小小的骨顶鸡面前，也只能自叹不如，望洋兴叹。岸边那些钓鱼的人们，钓的是春色春光，钓的是落寞寂寞，而骨顶鸡和其它的那些水鸟，纯粹是啄的春天里第一道美食美味。

屋脊上，瓦片间，也有几只小鸟在逡巡着，在跳跃着，它们在啄食着从瓦缝间飘出来的炊烟和瓦缝里肆意游走的虫子。那些母鸟父鸟也如人间父母，最是疼爱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尽管它们嘴里啄满衔满了虫子，却舍不得自私地吞下一只，总是原封不动地回到巢里，将虫子挨个儿全部喂进孩子们的嘴里。看见母鸟喂食自己的孩子，就立刻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母亲将好饭好菜嚼碎嚼细嚼软，喂进孩子们们嘴里的情景，生怕孩子们噎着呛着。

贡水河鸟的鸣叫，叫暖了小城的温度，叫开了沿河两岸的花朵，也叫来了春风春雨和小城的风景。迎春花、玉兰花、樱桃花、桃花等花朵竞相绽放，美不胜收。贡水河鸟的鸣叫，也叫来了仙山的仙气和贡水的浪漫，每日傍晚的游客如织。他们观赏宣恩的夜景，体验龙游贡水，观看贡秀表演，参与蹦仙迪，享受烤活鱼，让游客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杜甫说，田家望望惜雨干，布谷处处催春种。布谷鸟催耕催种催收，催绿了乡亲们的土地，催满了乡亲们的粮仓，催开了乡亲们的笑颜。那种丰收后的满足感、成就感和喜悦感，总是写在乡亲们黝黑的脸庞。

贡水河畔每一只小鸟都是小城里的精灵，我爱小城的浪漫，更爱小城里的每一只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