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紫罗兰旁边的地面上突然长出了一株嫩芽,着实吓了我一跳。心想是什么花种子遗落到那地面上了呢?我连忙搬开了那盆紫罗兰,给那株嫩芽腾开了一席地儿,我想看看,那株嫩芽,会长成什么植物。
“艳姐,在吗?”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花圃门口传来。我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我叫的是艳姐,你答应什么。”来人的话里有着调侃的语气。
我知道来人是谁了,她是住在附近的向敏,一个比我小两三岁的女人,她模样很俏,虽然也二十几岁了,但身段和脸蛋俏得像十八岁一样。而且她的嘴也甜得很,两年前,我们在这里租地建花圃大棚时,她来串门。我们说我们是四川人,她说她也是四川人,我们说我们是八零后,她也说她是八零后。然而,看她的举止和模样,总觉得她像一个小丫头“骗子”。
她在一个厂子里上班,是踩车做衣服。她说她做了好几年的衣服了。对此,我将信将疑。她现在上班的厂子离我们花圃很近,就几十米远。这两年来,她常常来我们的花圃里,她说她也喜欢花,还说她曾经有一个男友,也答应过她,和她一起建一个花圃,当花农。然而,后来不知咋的,她和她男友又分了。
看来她是真的喜欢花,每次她进了花圃,逮着一些花,沉醉似地享受。那神姿,像花姑子,很神美,很令我着迷。
“艳姐呢?”她寻着我的声音,来到我的面前。又问。
“张艳回四川了。”我回答。
“啥子?她回四川了?好久回去的呢?”
“前天回去的,她娘家有事。”我说。
“你啷个不回去呢?”她瞪着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问。
我看了一下她的眼睛,那真是一对美丽诱人的眼睛,想必,这对眼睛,迷心过很多男人吧。我马上瞥过自己的目光,不与她对视。然后故意戏谑地回答:“我莫法回去,怕你把我这一片花木全给捣腾了。”
哈哈哈……她笑出了声。但我没笑。
她在花圃间走来走去,像只彩蝶。我忙着我手里的活,不理她。今天会有一个客户来提货,前段时间他们订了一批盆景。
“二十七,那盆紫罗兰怎么移地儿了?”她在远远地问。
我不知道她喊的“二十七”是什么意思,但我从声音来源的方向分析出,她可能是在问我刚才搬开的那盆紫罗兰。
“二十七,那盆紫罗兰怎么移地儿了?”她再一次问。
我还是不知道她在问谁,但我回答:“那里阳光不好,所以移地儿了。”其实,那里的阳光是充足的,我莫法告诉她,我是因为看见了那一株突然长出的嫩芽而移开了那盆紫罗兰。
她听到我的回答后,她也没有作声了。我心里莫明的有些担心,担心她不小心把那一株小嫩芽给踩死了。
“张总,在吗?”花圃门口又来人了。
“我在这里。”我听出来了,来人是前些时日约好今日提货的客户。他叫周力,是一家企业的经理,企业新建了一栋办公大楼,需要一批盆景,装饰楼里楼外。周力这人,算是我们的老顾主了,花圃刚建好不久,他就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当时,他只是买了一些办公室内的盆景,但作为第一批客户,我们送货上门。后来,他也为我们介绍了许多客户。慢慢的,我们熟悉了。
我从花圃中央蹿了出来,几乎是同时,向敏也从另处蹿了出来。周力见状,脸带坏笑地问:“老板娘不在家吗?”
“去去去,你想哪里去了?净想些什么呢?”我说。
他又说:“你这口气,真像老板娘。”
周力他平时一般严肃,在熟人面前,多少有些轻浮,甚至有点油嘴滑舌。我不想跟他扯些闲话,说:“你们要的盆景,我都放在花圃门口了,有二十七盆。”
“再给我一盆吧,凑成双数。”周力说。
我知道,这地儿信佛,无论做什么都很讲究避邪避讳。一年前去他们办公室摆设盆景时,他们居然还要遵行“五行”。
“给,这盆拿去吧。”向敏搬出一盆朱蕉,递向周力。
周力一时有些懵,他的眼神盯着我,一脸疑惑。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连忙说:“她是老乡,就在隔壁的厂里上班。”
他连说:“明白明白明白。”然后打量了一下向敏又打量了一下那盆朱蕉,说:“挺好看的。”
我知道他说的“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明白那句一语双关的“挺好看的”是什么意思。在我们面前,周力的话,很多都轻佻得很。我有些反感他这举止,但作为生意人,就得应付八方人八方神。
周力叫跟随的斗车司机把盆景搬上车斗,他见盆景全搬上车后,也没在花圃里逗留,坐上斗车副驾驶座位后,微微地笑了一下,离去了。
“你为什么给那盆朱蕉?”我转身问站在身旁的向敏。
“你以前不是说你不喜欢大红植物吗?”她回答。她没有看我,一转身又扎进花圃中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轻声追问。
“以前。”她扎进了花丛中,不见了身影。
三年前,我认识了他,当时很意外,我和他的老家不仅同市同县,而且还同姓同名,只是他叫张焱,我叫张艳。更令人叹奇的是,我俩居然谈起了恋爱,结了婚。从相识到恋爱再到结婚,时间之短,令我后怕。就如相亲一般,与他相识才两个月,就把自己的一生草率地交了出去。婚后不久,我在一个公园里,看到园艺工在栽花,于是便随口说了一句:“我们也当花农吧。”他说:“行,我读的就是四川农业大学园艺专业。”我随口调侃:“你是不是还选修文学?”“不是,选修的是心理学。”关于说当花农,我以为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当即就开始计划。半年后,我们就来到了一个沿海城市租地建花圃。
我们是在成都认识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来这个沿海城市。我问过他原因,他说南方的气候好,商机多。来到这个城市,因为名字,我俩常被别人误会是兄妹。后来,他说:“我把名字改了吧,改成张静。”
“张晋?和那个功夫明星一样的名字吗?”
“不是,是安静的静。张静。”
“怎么还是那么女性化?”
他没有回答。我知道,从今往后,他肯定要对外介绍自己叫张静。他这执拗的性格,我是在婚后几周发现的。所以,尽管婚前婚后他对我比较依顺,但我婚后总有一种草率的心理情结。
他不多说,但我觉得他做的很多决定都正确,比如我们一起“养花草”,比如我们来这座城市建花圃。他有专业知识,大王花都可以捉弄成牡丹花。这个沿海城市商机的确多,爱花爱草的人也多。因此,我们的生活平平稳稳,生意也顺顺利利。日子很平淡,我俩就像大隐隐于市的居士。
我们这花圃,在城的边缘上,花圃前有一条大马路,左右两边有一些小工厂,后面是一个村子,整体而言,还很僻静。花圃建好之初,附近的人,都会在圃外打望一番,只有向敏,从最初蹑手蹑脚进来,到现在大大方方的进来。她爱赏花草,也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们闲聊。久了之后,我和张静都有一点错觉,觉得我们的生活是三个人的日子。
向敏会跟着我们一起栽花,一起裁剪,有时候我怀疑,她也是农大学生,活儿干得很专业。
“你真的是在做衣服吗?”我问。
“是呀,怎么了?”她问。
“你怎么对园艺技术那么熟悉?”
“跟他现学呗。”
她一定没给我说实话。我给张静说起了我的疑问,张静说:“也许人家以前也养过花草。”
我开始留心起向敏了。这一留意,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或者说,只是一个现象。那就是她老是粘着张静,只要我一靠近他俩,向敏就会说出“不亏是专业人才”这类的话。我感觉她说这话的意思像在向我解释她与张静粘在一起是在学技术。可是我心里实在添堵:“她明明在做裁缝,学园艺做什么呢?”
日子就这样过着,只要他俩腻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就会靠近用目光警告他俩别得寸进尺,别太过了。他俩也会识趣,一见我靠近,就会安静下来,或者各自散开。
“你和她越来越像情人了。”我故作平淡地说。
“你说什么呢?”他平淡地否认。
“开玩笑啦。”我说。
向敏似乎不论天晴下雨,每隔一两天就会出现在我们花圃里。有一次,下雨天,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门口,本来她突然的出现就挺吓人,而且几乎与她同一时间出现在我门口的还有一道明晃的闪电,并且伴随着的还有一声炸雷。那一刻,我真是给吓懵了,自打出娘胎后,还是第一次被吓得脚发软。
我真的太生气。明明知道是她,却故意怒斥道:“你是哪个?!”
“艳姐,是我。”她的语气倒是轻快。
“你不用上班吗?”我想我说这句话已经够表达我对她的不满了。
“货做完了。”她的语气依然轻快,像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小丫头。
从那以后,每逢打雷下雨,我的脑海里就会闪出一个雨中人影。他俩依然粘得近,只是在我每每靠近时,他俩又会各自散开。我心中的怒气真是莫名的大。心想:“你们是什么意思?”
又一次,我假装不经意绕到一株大盆栽后,想听他们说些什么话。可是,在听到一句“二十七”之后,他们又中断了谈话,可能他们嗅到我靠近了。
终于,我暴发了。
“你们是不是好上了?”这回,我是带着怒气问。
“谁?”他问。
“你和向敏,说,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你天天在想什么呢?”他说完,转身离开了我们在花圃门旁搭建的房子。那屋子既是住宿的地方,也是与客户洽谈生意的地方,而现在却也成了我们低声争吵的地方。
看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不,应该是想杀了她,是她现在正在破坏我们夫妻的关系。对,一定要行动起来,而且还要快,就像三年前一爱上他之后马上就结婚那样快。自打出现这个念头后,我的衣兜里一直揣着一把美工刀。
又是一个要下雨的天,大白天的,居然像夜一样黑。一道道闪电,时不时地突袭门口,我心想,最多不出十分钟,一定会下倾盆大雨的。张静还在花圃里忙着修剪花草。其实,他这人也蛮好的,做事认真起来,也属废寝忘食的那种。他话也不多,像一个闷葫芦。当时认识后,我就觉得他就是我心中所期待的男人。虽然谈恋爱的过程短,但我觉得我们是有几生几世的感情基础。
锅里的上海青已经炒熟了,我准备叫他回来吃饭,雷声时不时地响起,让我心里有些害怕。其实,我从小就很怕打雷闪电的。我加快脚步,想一下子投入张静的怀抱,求得一丝安全感。
我在花圃里仔细寻觅响声,响声在哪里,张静一定就在哪里。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终于,我觅到了声音。不过不是修剪花木的声音,而是低声低语的说话声,而且是一男一女的声音。我心想:“难道又是她来了?可是我都没有见到她从花圃大门进来。她什么时候来的?进来后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我们那个小房子明明就在大门处,她是可以看见我的。她明明看得见我,不跟我打招呼,而现在却和他说着悄悄话。他俩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我像一个贼娃子一样,轻轻地走向他们。果然是她,一幕卿卿我我的画面果然出现在了我眼前,我愤怒了,呆呆地站着,他们像似没有发现我一样,手把手地粘在一块。突然,一声炸雷惊醒了我,哦,不,是惊怒了我。我掏出衣兜子里的美工刀,朝他们怒跑过去。我不知道我想要剌谁,或者说,他俩,我都想剌。
向敏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我手中的美工刀,她尖叫了一声后,张静才发现了我。他们想夺我手里的刀,而我却是横拉竖划地乱刺。这场面混乱极了,而且雷声和闪电不嫌事大地掺合了进来。画面真的像五代十国的战场一样混乱。
就在又一声炸雷和一道闪电过后,我们三个同时都倒在了地上,天地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地上醒了过来,我脑袋还嗡嗡地响着。我努力地回忆着晕倒前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响起了我们三个拨打在一团,我们混战着,突然,一道闪电,从天击了下来,对,闪电击中了我们三人。然后,我们都倒了下去。
突然,我看到,“我”还躺在地上,而且,“我”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地上还有一滩血。地上并没有雨水,这奇怪的天,终究是只打雷闪电,却不下雨。
我又看了看我的身体。发现居然是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体,居然是张静。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死了,而且灵魂又被闪电移到了张静的身体上吗?”我这样的想法真的太像梦了,一定是在做梦。
此时,“我”身边的向敏也醒了过来,她盯了盯我,又盯了盯躺在地上的“我”,我看出来了,她眼里全是迷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问题:“她是谁?既然我的灵魂移到了张静的身上,那现在醒来的也又是谁?是有着自己灵魂的向敏,还是附了张静灵魂的向敏?”
张静这闷葫芦话少,现在面对不说话的向敏,我一点儿也判断不出她身上的灵魂是张静还是向敏。
“她死了吗?”终究,她还是开口了,问我。然而这个问题原本是应该在她醒来后第一时间问的,可隔了好久,她才问。这种反应倒有点像张静。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怕一开口,是女性的声音。
“怎么办?”她又问。虽然她的表情有些惊悚,但却并不是很慌乱。
“报警吧。”我试探着说。
“不要报警,就算是误杀,我们也要去坐牢的。”她阻止我报警。
“埋了?”我问。
“埋了。”她说。
“埋哪里?”我问。
“那里。”她像是谋划好了的一样,马上给出了答案。并手指向一盆紫罗兰那里。
我朝着她指的地方看了看,那里土松,宽敞。挖坑似乎很方便。突然,我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冷静考虑如果处理尸体,看来她的心理素质很强。
我全然忘记了刚才对他们的怨恨,并且与她一起挖坑,把“自己”给埋进了土里,跟着又把那盆紫罗兰放在了上面。亲手一点点用土把“自己”埋了起来,心里别提有多复杂了。这个决定其实也是我片刻思考后决定的。如果报警,法医判定“自己”已死亡后,一定会拉去火葬场去给火化掉的。我是最怕火烧的。而且,有着自己灵魂的这个张静的躯壳还要去牢房,或者进法场,想一想就恐惧。难道自己要“死”两次吗?
埋好自己后,我与向敏对视了很久,谁也不说话,但又像在交流很多话。我在猜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一点儿也猜不出来。最后,我俩仿佛达成共识了一样,相互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像幽灵一样,走出了花圃。
我以为她不会再来花圃的,可是第三天,她突然又出现在了小房子的门口,虽然是大晴天,却也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你为什么还来?”我问。
“想来。”她说。说完,她蹿进了花圃。我并没有跟着她,心想,由着她算了,毕竟现在我心里还余悸。不过,后来,我也走进了花圃,在小房子里呆着,又闷又慌,不安得很。
“你怎么把那盆紫罗兰移开?”她远远地问。
“那里阳光不好,所以挪地儿了。”
不一会儿,周力来提货了。当他看见我身边出现向敏时,他就坏笑,他不知道我的灵魂移到了张静身上,还一个劲儿地问“老板娘去哪里”。我没法跟他说我就是老板娘,说了他也不会信,而且还会添出一大堆麻烦事儿。更怕事情露馅儿,招来警察。
周力这人,近一年来一直纠缠我,他说我像他的初恋。我知道他在鬼扯,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我晓得。对于他,我打心底厌恶。但生意人嘛,啥鬼神都得敬让三分。因此,我没跟他生气红脸。
把周力打发走后,我和向敏又打理花圃。她还是会叫我“二十七”,我不明白“二十七”是什么意思,难道“二十七”是张静和她用的暗语?
然而,她还有令我更惊奇的是她刚才的表现,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居然向我问张艳去了哪里。我心想,她肯定在“演习”,于是我回答“她回四川了”。她居然也感到惊奇地又问:“她好久回去的?”我说:“前天。”
“你怎么不回去?”
我看了看她水灵而诱人的眼睛,说:“我莫法回去,怕你捣腾我的花圃。”
我努力地配合着她演习,保持平静与她对着话,又仔细地观察她,心想:“她是如何做到忘记啥事也没有发生的呢?就连周力来了,她也泰然自若,而且还为周力搬了一盆朱蕉。”
我努力地思索着这神奇而神秘的问题,猜测着,那道闪电到底是电坏了她,还是电坏了我?
向敏离开花圃后,我蹲到那株嫩芽旁,这株嫩芽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张静的灵魂化作了嫩芽长了出来?难道是“我”的身体从土里长出了嫩芽?
不一会儿,我听见花圃大门处有人走进来了的声音。我立即起身,向大门走去。的确来人,四个人,三男一女,穿着警服,是警察。我心里有点紧张起来了,但一想到向敏那泰然不惊的样子,心想我也不能那么没有定力。
“你们要买什么盆景?”我问。心想,警察办公室里也可以放着几株小盆景嘛,又没有法律禁止警察办公室里不能放盆景。
那名女警好像是个领导,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静。”我差一点脱口说出了“我”的名字“张艳”。幸亏反应及时。
“你身份证拿给我们看看。”她说。
“警官,什么事呀?”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接到举报,你涉嫌杀人。这是搜查证。”她拿出一张搜查证,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有些慌了,语气颤抖地问:“杀人?我怎么会杀人呢?”
与我说话的当口,她的同事们分散开,进了花圃。
“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们登个记。”她说。
我边拿身份证边解释说:“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张焱,而我的妻子的名字也叫张艳,我是三个焱,她是鲜艳的艳,名字同音,不方便,我叫改名叫张静,只是身份证上的名字还没有来得及改。”
她刚拿到身份证,就听到她的同事在叫她。
“王队,有发现。”
我心里咯噔一下,更不安起来。“我”的遗体明明已经埋好了的,他们也会发现吗?我和她一起来到她的同事面前,只见一个警员蹲在那株嫩芽旁。
“手指。”那名警员说。
“什么手指?”我感觉莫名其妙。
那名警员指了指那株嫩芽,问我:“这是什么?”
“嫩芽呀。”我说。心想:“你们怎么回事?嫩芽和手指都分不清吗?”
我刚说完,就被一双手铐给铐住了双手,我喊叫:“凭什么铐我?凭什么铐我?”
他们没有理我,而是拿来了铁锹,开始挖那株嫩芽下的土。我沉默了。他们一定会发现埋在嫩芽土壤下的“我”。我应该怎么向他们解释,那具尸体就是“我”,是我杀害了“我”。哦,不,我不知道在那道闪电时,是我杀害了“我”,还是向敏杀害了“我”?这是我无法确定。
然而,此刻,我脸上的汗珠,一滴滴冒出来,落下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真的挖出了“我”。然后,他们叫来了法医,开始对“我”进行初步尸检。
我瞟了一眼“我”,居然认不出来了。心想:“毕竟都已经埋了三天了,面目肯定变了。”此时,法医居然从“我”的衣服里掏出了身份证。我完全记记不起什么时候把身份证揣进兜里的。
“向敏。”王队拿着那个身份证,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我听后又惊奇,那明明是我的身份证,怎么会变成向敏呢?身份证上的名字应该叫“张艳”,难道与向敏埋“我”时,她的身份证不小心掉进坑里,落在了“我”身上吗?
真是太诡异了,我的脑海里乱糟糟的。正在这时,向敏从花圃外又走了进来,她看见我被铐着,脸色大变,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我和她就被警员分别带到了警局。
在我被带离花圃前,我看到一名警员蹲在他们挖出的坑旁正在嗅一株紫罗兰,而且边嗅边说:“好红的喇叭花。”
我又觉得奇怪,那明明是一株紫罗兰嘛,什么喇叭花?可我还没开口说出“那是紫罗兰”时,就被两警员带离了花圃。
在审讯室,王队问:“坑里有一把美工刀,经鉴定,那就是杀害向敏的凶器,而上面只有你的指纹。”
我说:“她不是向敏,是张艳。”
王队听后,一脸疑惑,说:“张艳就在隔壁审讯室里。”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张艳就在隔壁审讯室里,可能是他们的审讯话术,想来诈我罢了。我说:“你们没有必要来诈我,我交待就是了。”
“那你就说说。”王队说。
“我先从雷电那天的事说起吧,不然你们会听不懂的。那天天阴得很,乌云密布,像夜晚一样。我正在炒上海青,张静他爱吃。炒好了后,我就到花圃里面云叫他吃饭。可是,我走近他时,发现他正和向敏卿卿我我,于是我怒火中烧,掏出一把一直放在兜里的美工刀,向他们冲了过去。因为,打从在这里建花圃后,那个女人几乎天天来花圃里,她来,并不和我走得近,却时时粘着张静。我感觉她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和张静的夫妻关系。所以,我彻底怒了,冲到他们面前,就是一阵乱剌乱刺。老实说,当时脑袋也是一片空白,三个人打成一团,还有雷声和闪电,场面乱极了。后来,我们是因为一道闪电过后才停下来的,因为我们都被闪电击中了,晕了过去。说出来,你们一定不信,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的灵魂居然上了张静的身体里,而我的肉身却已经死了,脖子上有一道刀口,想必被划到颈动脉了,到底是谁划的,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跟着醒来的向敏,她的灵魂到底是张静的,还是她本人的?我想那道闪电,一定让我们三个人的灵魂都互换了。”
王队他们的确听懵了,我不得不重复了一遍,随后她问:“你的意思现在的你是张艳的灵魂,张静的身体?”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我说。
“那尔石奇是谁?”王队问。
二十七?好熟悉的数字。她怎么也跟我说二十七?我说:“我不知道。”
“这是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按你的说法,应该是张静身份证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说。难道张静实名叫“尔石奇”吗?
“你们夫妻的关系好吗?”她问。
“如果没有向敏出现的话,我们夫妻的关系是非常好的。我们一见钟情,很快结婚,是那种一眼万年的感情基础。”我说。
他们又问了我一些碎事后,便离开了审讯室。我想他们一定去隔壁审讯室里问向敏去了。
王队他们真的来到了隔壁审讯室里,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一见到王队他们进来后,她的眼神就复杂了起来。
“我知道,迟早会出事的。”她说。
王队说:“张艳,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艳慢慢地低下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三年前,与尔石奇在成都认识。后来恋爱结婚,时间很短,可以说有些草率。彼此都了解得不透彻,特别是我对他的认识。他这人,话不多,给我的感觉,比较踏实,也挺在意我的。我说我喜欢花草,他马上就决定建立一个花圃,一起当花农。刚开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我离开成都,不远千里来到这座沿海城市建花圃,后来,我才明白,他在躲人,他在躲向敏。
向敏是他的前任,他提出的分手,向敏不同意,但他还是分了。后来,我和他认识了,稀里糊涂一般的相爱结婚,又感觉稀里糊涂地来到这里。我憧憬着我们的美好的花农生活,但不久后,我的憧憬破了。向敏也跟来了。最初我不明白她和他的关系,她总是以一个在隔壁厂里上班的老乡身份来花圃,我只是以为,她也只是一个喜欢花木的女人。可能是我后知后觉吧,大半年后,我才发现他俩的关系有些奇怪,向敏每次来花圃,她都粘着。刚开始我的确不在意她这举动,只以为她是向尔石奇学习花木的栽培技术,后来却是越来越不对劲,他们常常背着我,说着悄悄话,当然,他俩并不是每次都说类似甜蜜的悄悄话,有时候我也察觉到他俩在争吵。
终于,我问尔石奇,他们是怎么回事。刚开始尔石奇瞒着我不说,后来我问的次数多了,他才说了缘由。原来向敏是他在四川农大的同学,也是他的前任,现在向敏来纠缠他,想着复合。我知道后,天都快崩了。这是哪里跟哪里?真后悔这婚结得太草率了。但此时,我也不想折腾离婚啥的,就要求尔石奇赶快把向敏打发走,断了联系。后来,尔石奇也照我说的做了,我也听到过他们在争吵什么,我想一定是尔石奇赶她走,她不愿意走,于是就争吵吧。我不想当面插手这事,只想让尔石奇去给我处理好。可是,最后,事情超出了我的想象,没想到,尔石奇做出了杀人的事。
那天天阴得很,打雷闪电的,像要下雨了,我炒好上海青,就喊尔石奇吃饭,没想到他俩正在争吵,我慢慢地走近,可是,快要走近他们时,我就看到尔石奇拿出了美工刀。我不想他以杀人的方式来处理这事,于是,我奔向前就阻止他,可能是他俩都已是火油浇头,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让谁,我实在怕闹出人命,上前夺刀。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我的脑袋里也有些混乱了。而且又是打雷又是闪电,这场面,想想就后怕。可是,没想到,混乱的场面,却因一道闪电终止了,我们仨都被闪电击中,晕了过去。
后来,我慢慢醒了过来,发现雷声停了,闪电也没了,天也亮堂了很多,天并没有下起雨来。我再清醒几分后,我看到尔石奇已经早早醒来,正直直地盯着我看,我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我们似乎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向敏怎么办?因为她此时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有刀划的伤口,血流了一地。
终于,我还是先开口了,问:“她死了吗?”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我又问:“怎么办?”
他说:“报警吧。”
“不要报警,就算是误杀,我们也要去坐牢的。”
“埋了?”
“埋了。”
“埋哪里?”
我手指着一处地方,说:“那里。”
因为那里有一盆红色曼陀罗,红得像血,招了我的眼球。于是,随即指了那个地方。他没有反对。后来,和他一起挖坑,把向敏埋到了那里,之后又把那盆红色曼陀罗放在了上面。
那件事后,我心里一直很怕,一直在小房子里睡觉,他像没事一样,每天照样在花圃里打理花木。第三天,我走出了小房子,有着潜意识般地走到埋向敏的地方,发现那盆曼陀罗被移开了。我问他为什么要移开那盆曼陀罗,他说那里阳光不好。接着,他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我一点儿都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能是天意吧,那盆曼陀罗下面的土面上,居然露出了一小截手指,我还没来得及加土掩埋,就被进花圃来提货的周力给看见了,我当时吓了一大跳的,紧张极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跟尔石奇聊着。他说他还要一株盆景,凑个双数,于是,我连忙搬了一盆朱蕉给他,想尽快打发走他。
唉,没想到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纸终究包不住火。只是,真挺遗憾,对于尔石奇这人,我真是觉得太不了解他,他这人,话不多,有时候却真的是奇怪得很,比如,他居然用曼陀罗来泡茶喝,说是可以有助睡眠。我阻止过他,但他有时候又犟得很,并不听我劝。说到底,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儿,有着啥样的魂儿,我感觉我一点儿也不了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