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福建石狮这座滨海城市好几年后,才算安定下来。所谓的安定,更多是心灵上的安定。初到福建时,我原本没想要在这座城市长住久安的,但却又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于是,就怀着一颗不安分的心在这座城市讨生活。
不承想到,我居然在此安定下来了。如今,除了偶尔回四川老家,我哪里也不想去了。之前租房,几乎都是几个月一搬迁。现在却不同了,现在我落脚的地方,我已经租住好几年了。
租房是城郊的民房,石头砌的,冬暖夏凉,房后有一个用砖墙围起来的院子。石狮很多民房都有院子,或前院,或后院,有的院子里栽种些芒果树、桂花树或一些花草。无论院子大小,如果没有栽树,一定会用砖砌一个小池子,培些土,栽上一些好看的花花草草。闻着花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座繁华城市带给我的压力和烦恼。走进院子,也让人格外舒心。
当初租往这套房子时,就是看中屋后的院子。一来可以方便儿子恩熙、女儿蓝兮在院内玩耍,二来也可以乘凉、晒衣服、放些物件。这几年来,我对后院的喜爱一直没有消减过。不同于四川老家,石狮周边很少有高山密林,这个院子正好可以慰藉这些年来我对故乡山川的思念。
院子围墙内侧,同样也有一棵芒果树。起初不识芒果树,也很少留意到它。直到一个个芒果挂满了枝头,我才认出那是一棵芒果树。我起初是不喜欢吃芒果的,受不了牙齿碰着果肉里的细丝时那种难忍的涩痒感。后来,父亲听到了一个吃芒果的法子,就是将芒果急冻起来,待冻得坚硬时,用刀削皮,再沿着果核把果肉切成块。这样,把切好的整块果肉放入口中,便感觉不出芒果丝了。而且,味道也更加冰凉爽口。从此,我就喜欢上了吃芒果。
刚搬来时,院子里除了那棵芒果树,什么也没有。次年,房东从别地带回一株百香果藤,栽在院子西北角。那儿以前是一个培土的小池子,或许栽种过什么树,不过后来死掉了,池子也就荒芜了下来,直到房东栽下那株百香果藤。百香果藤是一种神奇的植物,生命力极其旺盛,栽上之后,偶尔浇浇水,它便能像变魔法一样地生长。一小段时间未留意它,它就爬到院墙上去了。
房东夫妇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人一直也很和气。在那株百香果藤还没有爬上院墙顶时,房东还请工人专门为它搭建了一个坚固的铝钛金花棚架。百香果藤很快就爬上花棚,并蔓延开来,像一道绿色的瀑布倾泻而下。不久,我又从同事家讨要了几株百香果藤,栽种在培土的泡沫箱里,悉心照料,想让它们来一场生长竞赛。
前年春天,我报了驾考,又报了自考。之前拿来写作的业余时间几乎全被拿来学习了。有时,实在太累了,便会蹲在泡沫箱前,瞅瞅那株率先出土的百香果藤,绿油油的叶子像凤爪似的,长势异常凶猛。它仿佛明白我栽培它的目的——它在进行竞赛呐!而另外几株也开始抽出新芽了。那一刻,我疲惫的心灵也为之激励和振奋。
房东家那株百香果藤已经结出果实了,红红的果实,样子看起来很可爱。除了两岁的女儿蓝兮喜吃,儿子恩熙、妻子和我都不爱吃。蓝兮半岁时就断了母乳,开始吃饭,胃口很好,几乎不挑食,身体也比她哥哥健康。儿子恩熙不仅不吃百香果,连其它水果也不怎么吃。
对于恩熙、蓝兮,我总觉得亏欠了他们,让他们一生下来就随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两岁的蓝兮只回过一次四川,想必她将来很可能不会说四川话了。
福建与四川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就连春天也有很大的不同。四川的春天,永远都是那么铺天盖地和气势磅礴,一到春天,花木山川就成簇成团恣意地焕发生机。然而这里的春天却是高楼大厦的耸立。因此,当初看到房东家那有树的院子时,一下子便被迷住了。我想尽量多栽培一些花木,还给恩熙、蓝兮一个春天,一个大自然。
周末休息时,我最喜欢看恩熙和蓝兮在院子里骑玩具车。看着他们天真无忧的样子,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我和妹妹也曾天真无忧地在山上老家的院子里玩耍,只是那会儿没有玩具车——我们是玩泥巴长大的孩子。
父亲常跟我讲他小时候的苦难生活,顿顿红苕稀饭,几乎见不着米粒,更不要说荤腥了;一年到头,只有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勉强吃饱一顿肉。父亲把他当年的贫苦生活当成教科书,一遍遍对我讲,从小讲到大,反复都是讲的那几件苦心事。每次听完,我心里都很难受。因为,我小时候也曾领教过挨饿的滋味。我从小就对生活抱有一种敬畏的态度。曾看海岩小说《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当男主角龙小羽向世人倾诉他害怕挨饿的心境时,我就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把自己吃过的苦,对孩子反复念叨。我希望恩熙和蓝兮会像院子里的百香果一样自由生长,我会给予他们所需的土壤、水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在和煦的阳光下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