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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令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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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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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石狮

石狮的华联五金厂,是我人生中进的第一个大厂,也是艳子人生中进的第一个大厂。当时,我们都在铆合车间。我在用铆合机台压扣、车边,她在装弹簧。艳子文静秀丽,车间里有好几个非主流打扮的男生,有事没事,都去接近她。结果呢,要么被她冷视,要么被她忽视。我更惨,跟她开玩笑时,往往会被她抓一把残次扣抡来,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身上像中了霰弹一样,好几处“弹眼”。从我现在的眼光来看我当时的形象的话,我完全理解她对我的态度。左右阴阳头,一边光头,一边的头发比脸还长。一个字,痞。

进入华联五金厂前,我的确有点痞,一身怪样:头发长、脸皮厚、胆儿肥,还穷。穷是真穷,在石狮打工人QQ群中,每逢有人组织聚会时,我都差点凑不起AA制的分子钱。胆儿肥也是真肥,就算已到了三天吃两顿的窘境,一点儿也没担惊受怕过。很像一个在石狮的“三和大神”。虽然这段经历糟糕透顶,但我从没有回避过。就算现在,我也一直很正视它,就像正视自己的青春一样。

进入华联五金厂后,虽然我还留着半边发,但我着实规矩多了。特别是第一眼见到艳子后,我就忒想做一个她眼里的好人。

艳子有个闺蜜叫韩梅,我有个兄弟叫浩子。韩梅和浩子在耍朋友,他俩对我追求艳子一事看在眼里,有心助我一臂之力。于是,一有空闲,他俩就带着我和艳子一起去玩。华联五金厂址在宝盖镇铺锦村之中,偏僻,不热闹。然而,村落旁的龟湖公园,真是游乐天地。龟湖公园里有湖有桥有亭有柳,还有一个游乐场。游乐场里有碰碰车有过山车有海盗船,还有溜冰场。夜里下晚班后,我们四人会去公园里走走,休息天,我们会去湖里划船,也去溜冰场溜冰。

浩子和韩梅都是溜冰高手,随着咚咚的音乐声,他们手拉着手,在一群非主流打扮的年轻男女中,尽情地溜着、嗨着。我不会溜冰,艳子也不会溜冰,但我俩都被这激情的气氛给带动了。我们穿上溜冰鞋,手拉着手,也想融入到他们之中去。然而,溜冰实在是一门技术活,我俩跌倒又爬起,跌倒又爬起,像两个不倒翁似的。浩子和韩梅看见了,他俩笑话我俩,我俩也自嘲似地笑了起来。

2014年,发生了很多事,华联五金厂迁厂了,厂子搬去了蚶江镇。浩子和韩梅分手了。同时,我们四人都在华联五金厂迁厂前辞了职。浩子去了浙江,韩梅回了安徽老家。而我和艳子抽空回四川老家结了一个婚。我和艳子是裸婚,没房没车没存款。我只给了艳子一句光鲜的承诺,我俩都胆大,我敢许,她敢信。

我和艳子的爱情,像《将爱情进行到底》,而浩子和韩梅的爱情,像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我一直想问浩子和韩梅,对于他们的那一段感情有没有遗憾过,然而,多年过去了,我却一直没有问。倘若再过多年,我真向他俩问起这个问题时,一个可能会说“秋水无痕”,一个可能会说“千山暮雪”吧。

结婚后不久,我和艳子又来到了石狮。我俩仿佛对石狮有了不可名状的情结。

去哪里上班?上什么班?这成了我和艳子的头等大事,也是头痛之事。之前,我们在华联五金厂铆合车间里是做手工的,活儿简单,工种的可替代性非常强。这也等于说我和艳子是无一技之长。后来,我们进了宝盖镇科技园的一家电子厂,当了两个库管员。

人生路真的挺新奇的,一程山,一程水,会遇见不同的花,会遇见不同的人。在电子厂仓库里,我遇见了一个怪人,他叫五令。当我见到他的名字呈现出一脸惊奇的表情时,他立即回复我说五令是他的笔名。他告诉我说他在学写作。我问他写什么,他说写小说散文,还写了近千首歌词,放在“词曲网”里,却一首也没有卖出去。我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他说他中学时就开始写,写了好些年了。他这回答深深地吸引了我的兴趣。几乎每天都想从他身上挖一点他的历史来当头条新闻听。

多日后,我像娱乐探子一样,探了五令五六分的人生经历。五令,与我是同县老乡,骨灰级的文青一枚。他在成都求学时,当过学生会的部长,之后又拉起队伍,创立了一个文学社,当社长。他说他准备在成都创办一个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可是,后来因为种种缘由,离开了成都,来到了石狮。他在石狮什么活儿都做过,进过服装厂、五金厂、电子厂、鞋厂,做过传单员、房产中介、淘宝客服、文案编辑,真是像极了一个资深的“游击队员”。之所以说他是骨灰级的文青,是因为他几年如一日,天天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学习或写作。

我打心里骂他傻缺,脑袋被驴踢了,谁他妈的浪费大好青春,大好清晨,去耕种颗粒无收的田地呢?反正我是不会去干那种蠢事的。如果让艳子每天早晨四点就起床的话,她肯定会背《后宫甄嬛传》的台词:“臣妾做不到啊。”

那个电子厂,我们没有做多久,便辞职了,之后去了表哥所在的鞋厂上班。我们依然当仓管员,朝八晚六,夜里不上班。表哥在厂里是负责销售这块的,他说我们可以申请从仓库拿一些积压库存鞋去夜市里销售。这不是他给我们放的特权,因为同事们都可以向厂里申请拿积压库存鞋去卖。去夜市里卖鞋子,可把我和艳子激动坏了。我们申请拿了一百来双女鞋,去离厂不远的后花夜市里销售。尽管我们已经把价格定得最低了,可是,第一晚上我们一双鞋也没有卖出去。我们卖了近一个月,就卖出去了十几双而已。这积压库存鞋,仿佛比五令他那“库存”的千首歌词更难卖。

鞋子虽然没卖多少,但我们居然有了浓厚的摆夜摊兴趣。鞋子卖不动,我们又从一个堂姐所在的服装厂里去进衣服卖。衣服卖了一段时间,还是卖不动。鞋子衣服都卖不动,主要原因可能是进到的是积压库存货。我和艳子寻思卖点新鲜的东西,比如奶茶,现榨现卖。我们推着奶茶摊车,在龟湖公园里摆过,在后花夜市里摆过,也在一些小区门口摆过。然而,这摆摊的收成,比五令他的文字收成好不了多少。

“要不我们去学一门技术吧?”艳子提议。我问:“学啥子技术?”“王静问我要不要学服装设计,网上可以教学。”她说。王静是艳子新结识的闺蜜,在厂里的设计部门里上班。她是从泉州纺织服装职业学院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我说:“我们只是高中生,底子薄,学不了,就算学,我俩也坚持不了几天的。”但艳子却说:“不是有了希望才坚持,而是有了坚持才有希望。”

艳子说这句话时,让我立马想起了五令。于是表态:“大爷的,学!”

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翻书听课了,听第一二节网课时,我很想打退堂鼓。但一想到学费都已经缴了,不能浅尝辄止。得,硬着头皮学吧。

天晓得,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我和艳子开启的是什么样的学习模式。下班后学习,放下碗学习,推掉一些游玩来学习,甚至,艳子腆着大肚子,还在学习。

这样的边工边读的状态,让我们的生活非常充实。我们是在我们的爱情结晶三岁的时候才正式进入设计行业的。刚入设计行业,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白”。后来,慢慢的有了自己的设计理念。开始在一些小型的设计公司里上班。时值今日,每天下班后,我们还保持着学习的习惯,学习出现的新事物,学习出现的新知识。

这些年五令也一直没有离开过石狮,他还是天天寅时起来写他的小说散文,白天上班,像一个有坚定信仰的红军战士。我常约他一起喝茶喝酒,摆龙门阵。我和他聊天有一个共识,我不跟他聊设计,他不跟我聊文学。我们聊茶聊酒聊风聊雨聊世事,也聊石狮。有时聊石狮聊得很细,细到石狮的哪条街新修了一幢楼,哪个村新修了一条路。他问我:“你们要不要在石狮安家?”我点了点头,说:“我和艳子正在看楼盘。”他说他也有这个打算。

有时候,在姑嫂塔旁,在红塔湾海边,在灵秀山上,我特别想跟浩子或韩梅开个视频聊天,想告诉他们,石狮的变化。石狮的很多地方,都留有我们四人的足迹,或者说,石狮的很多地方,都留有我们四人的青葱岁月。然而,浩子和韩梅从2014年离开石狮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和艳子,一直在石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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