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石狮这座滨海城市好几年后,才算安定下来的。所谓的安定,更多是心灵上的安定。初到福建时,我原本没想要在这座城市长住久安的,但却又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于是,就怀着一颗不安分的心在这座城市里讨生活。
不承想到,我居然在此安定下来了。如今,除了偶尔回四川老家,我哪里也不想去了。初到石狮那两年,生活不安稳,工作不稳定,几乎都是几个月一搬迁,像一个游牧人。后来求安求稳,不再随意搬迁。现在落脚的地方,我已经租住好几年了。
现租房是城郊的民房,石头砌的,冬暖夏凉,房后有一个用砖墙围起来的院子。石狮很多民房都有院子,或前院,或后院,有的院子里栽种些芒果树、桂花树或一些花草,无论院子大小。院子里如果没有栽树,一定会用砖石砌一个小池子,培些土,栽上一些好看的花花草草。闻着花草香,让人格外舒心。
当初租住这套房子时,就是看中房东屋后的院子。一来可以方便儿女在院内玩耍,二来也可以乘凉、晒衣服、放些物件。这几年来,我对这后院的喜爱一直没有消减过。
刚搬来时,院子里除了有一棵芒果树,没有其它花草。次年,房东从别地带回一株百香果藤,栽在院子西北角。那儿以前是一个培土的小池子,或许栽种过什么植物,不过后来死掉了,池子也就荒芜了下来,直到房东栽下那株百香果藤。百香果藤是一种神奇的植物,生命力极其旺盛,栽上之后,偶尔浇浇水,它便能像变魔法一样地生长。一小段时间未留意它,它就爬到院墙上去了。
房东夫妇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人也很和气。他们对人对物,都有一颗美丽的善心。在那株百香果藤还没有爬上院墙顶时,房东还请工人专门为它搭建了一个坚固的铝钛金花棚架。百香果藤很快就爬上花棚,并蔓延开来,像一道绿色的瀑布倾泻而下。不久,我又从同事家讨要了几株百香果藤,栽种在培土的泡沫箱里,悉心照料,想让它们来一场生长竞赛。
工作之余,我时常会蹲在泡沫箱前,瞅瞅那株率先出土的百香果藤,绿油油的叶子像凤爪似的,长势异常凶猛。它仿佛明白我栽培它的目的——它在进行竞赛呐!而另外几株也开始抽出新芽了。那一刻,我疲惫的心灵也为之激励和振奋。
房东家的那株百香果藤不久就结出果实了,红红的果实,样子看起来很可爱。然而,除了两岁的女儿喜吃,儿子,妻子和我都不爱吃。女儿在半岁时就断了母乳,开始吃饭,胃口很好,几乎不挑食,身体也比她哥哥健康。儿子不仅不爱吃百香果,连其它水果也不怎么爱吃。
对于儿女,我总觉得亏欠了他们,让他们一生下来就随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两岁的女儿只回过一次四川,想必她将来很可能不会说四川话了。
周末休息时,我最喜欢看孩子在院子里骑玩具车。看着他们天真无忧的样子,时常会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我和妹妹也曾天真无忧地在山上老家的院子里玩耍,只是那会儿没有玩具车——我们是玩泥巴长大的孩子。
父亲常跟我讲他小时候的苦难生活,顿顿红苕稀饭,几乎见不着米粒,更不要说吃荤腥了,一年到头,只有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勉强吃一顿肉。父亲把他当年的贫苦生活当成教科书,一遍遍对我讲,从小讲到大,反复讲的都是那些苦心事儿。每次听完,我心里都很难受。因为,我小时候也曾领教过挨饿的滋味。因此,我从小就对生活抱有一种敬畏的态度。
然而,我不会像父亲那样把自己吃过的苦,对孩子反复念叨。我希望孩子会像院子里的百香果一样自由生长,我会给予他们所需的土壤、水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在和煦的阳光下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