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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培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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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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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兰和她的二叔

白玉兰的爹兄弟两个。常言说,严父慈母。白玉兰家也是这样。不过,白玉兰不怕爹,倒怕她叔。不光怕,还烦,讨厌!白玉兰每每想起二叔来,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尽管叔已死去多年。

白玉兰五、六岁的时候,白天下地拔草拾柴禾,回来后,娘在厨房里做窝窝头儿,她烧火。到了晚上,白玉兰和老爸老妈一人一架纺车纺线,三架纺车摇得嗡嗡嗡嗡,响成一片,屋子里如同刮起阵阵大风。雨雪天是纺线的最好时辰,小玉兰和爸妈,一直熬到半夜。后来,跟玉兰很要好的小美,小华,小丽,小英几个同龄和稍大些的姑娘,晚饭后,也把纺车搬过来,跟玉兰家一块儿纺线。大家一边纺线,一边说笑。或者听玉兰爹讲故事、说笑话。老人家年轻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肚子里的故事如同卖瓦盆的,一套一套的。听得几个小姑娘忘了困,忘了累,纺的更带劲儿。中间也有休息的时候。玉兰爹说:“你们几个出去玩一会儿吧。”话刚落音,几个小姑娘就嘻嘻哈哈地跑出屋子,蹦蹦跳跳地跑出院子,来到大街上。这时明月清风作伴儿,真是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他们几个小姑娘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做“老鼠钻囤”,或 “杀羊羔儿”......一阵阵笑声,一阵阵掌声,加上你追我赶的脚步声,玩儿的可真开心。突然,小英压低声音说:“玉兰,你叔来啦!”玉兰的叔叔,高个儿,五十多岁,脸上一天到晚嘟噜着,没笑色儿。他跟小孩子从来不开玩笑。孩子们见他过来了,马上安静下来,停止了蹦跳说笑,变得规规矩矩、斯斯文文,一个个成了小大人。玉兰小声说:“别理他,等他走了,咱该咋玩儿就咋玩儿。”这玉兰的叔迈着大步从几个小姑娘旁边走过的时候,停了下来,跺了一下脚,厉声喝道:“小妮子,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学学纺线织布,做做针线活儿,就知道在外头疯,闹得四邻不安!”

几个女孩子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又害怕又生气又扫兴。

白玉兰,小小年纪,可不吃这一套。

她说:“你嚷嚷啥?我们纺花干了半天了,出来玩一会儿就不行吗?”

小英说:“真是多管闲事。”

小华“哼”了一声说:“我玩我们的,你走你的路,碍你啥事了?”

这玉兰的二叔刚想离开这儿,听到这些话,转回身,严厉地说:“小妮子,敢犟嘴儿?反了你们,找打是不?”

玉兰的声音最响:“你敢!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你冲什么冲?”

“小兰妮儿,就你能,回头跟你爹说,看不打你!”

“说去吧,说去吧,说去吧,我不怕!”小玉兰连珠炮似地嚷嚷。

别的小姑娘也纷纷小声嘟囔:这个老头子真讨厌。别理他,咱们玩儿咱们的。

玉兰的二叔不愿跟小毛孩子再纠缠下去,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了。小姑娘们继续刚才快乐的游戏。 

小玉兰十二岁那一年,“文化大革命”爆发。各个生产队都成立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小玉兰对娘说:“队长想让我参加,我也想参加。”

娘问:“都是干啥呀?”

“听人说,文化大革命了,要宣传毛泽东思想,教育老百姓,爱社会主义,多啦!我也说不清楚,说是唱唱歌,跳跳舞。”

娘问:“你行吗?”

玉兰说:“不会就学呗。早先纺线,我不会,后来我学会了;织布做鞋缝衣服,我原来也不会,现在不也会了吗?”

娘相信,这小玉兰心灵手巧,见了就学,一学就会,娘同意玉兰参加宣传队,只是有些担心,说:“要是你二叔见你跟别人一起又唱又跳的,一准又得吹胡子瞪眼的。”

玉兰说:“我不怕,我有我的自由,又不是偷别人抢别人去。我没做错事儿。”

老实巴交的娘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白玉兰参加了生产队的文艺宣传队,主要是:手里挥舞着红宝书,唱语录歌,跳“忠”字舞。小演员全是队里的十几个小姑娘小伙子。年龄都在十三、四岁左右。也有几个大人,导演是村东头的文君等两三个人。大家都是零基础,零起点,没有演出经验。为了搞这些活动,县文化馆为各公社培训了一批骨干,这些骨干回来后又对各个大队推荐上来的代表进行培训,然后回到村里就做起了辅导员,又叫导演。大家凑在一起商量着来,奔着咋好听咋好看,就咋唱咋演。

小演员们热情很高,每天晚饭后(白天有的要上学,有的要下地拔草),把碗筷一撂,就往村子中央的小广场上跑。没有锣鼓琴弦,导演只能用嘴念:“啷个哩个啷......”,还念鼓点儿:“咚咚锵,咚咚锵......”

可别说,大家既热情又认真,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唱的好听,舞的好看,天天晚上引来好多观众,外村也来了不少人。这就是全国最最基层的小剧团儿了。白玉兰如今奔七十的人了,还能唱起当年那首歌: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以下还有几段,先后说父母被地主逼死,自己走投无路入虎口,给地主去放牛,吃不饱,穿不暖,挨皮鞭......歌声舒缓,抒情味儿很浓,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正如玉兰娘估计的那样。一天晚上,玉兰的二叔来到后院儿对玉兰娘说:“嫂子,别让玉兰在外头瞎蹦跶啦,说话就成大姑娘啦,天天半夜不归,跟一些半大小子瞎掺和,让人说闲话儿。”

玉兰娘说:“又不光玉兰一个,听说人不少呐。孩子在家憋不住,队长又几次上门来找,说玉兰是个好苗子。”

“不是我说你,不能这样顺着她惯着她。日子长了,出点儿什么事儿,后悔就晚了。”“等他回来,我劝劝他吧。”玉兰娘说。

二叔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二叔又见玉兰跟一帮小姑娘们在一起又唱又跳。他知道,或许是玉兰娘口头上应承,没劝阻白玉兰,或许是劝阻了,白玉兰没有听。玉兰心灵手巧模样俊,唱歌跳舞,人人都说好,这样下去,真出了丢人显眼的事,他爹妈丢人,我这个当叔的脸上也无光,出来进去,还咋抬头走路?多少年的老礼儿了,闺女大了,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轻易不下“绣楼”,好好地学习纺线织布做针线,把这些活儿练好才是本分,哪有天天风风火火的在外头疯癫,成何体统?

散场以后,白玉兰来到自己家的大门外,只见有个人影蹲在墙根儿处抽着烟,火珠儿一闪一闪的。待玉兰一路哼着小曲儿,迈着跳舞的步子来到跟前时,才发现是二叔。玉兰平时虽然讨厌这位二叔,见了面,却又不能不答理他,便问:“叔,还没睡呐?”二叔“哼”了一声,扔了烟把儿,站起来,说:“二妮呀,别慌走,我有几句话。”

玉兰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啥事儿?”

二叔反问一句:“啥事?像你这样天天半夜三更在外头疯,还有点儿规矩没有?”

“我没干错事儿。”玉兰说。

“这本身就不对。你知道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吗?我都替你脸上发热。”

“这是宣传毛泽东思想,难道你反对?”,一句话,把个二叔噎得半天没说话。

“从明天起,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

“咦?我不是你亲生的,你管不着!”

“小妮子,敢犟嘴儿,看我不打你!”

“你敢!我做错什么了?”白玉兰毫不示弱。

听到大门外的吵嚷声,玉兰爹妈从屋里匆匆来到大门外。

玉兰爹:“小妮子,不能跟你叔犟嘴儿!”玉兰娘说:“玉兰,你叔说啥,你听就是啦,不许多嘴多舌的!”

又转向她二叔:“别生气,回头我替你出气。天不早啦,回去睡吧。”

白玉兰眼泪汪汪,鼻孔里“哼”了一声,把三个人剩在了大街上,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第二天晚饭后,当白玉兰匆匆往排练场赶去的时候,路过前院二叔家的外门口,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对话声。

“爸,我也去参加宣传队,多热闹。”是堂妹玉美的声音。

“人家要你吗?笨手笨脚的。去的那些小姑娘,都是队长挑去的。”这是玉美爹的声音。“去了是不错,多学点本事,见见世面,也长不少知识。”这是婶子的声音。

“我就要参加,明天我就去报名。”

“先别急。后头的你兰姐昨天让我训了一顿,你缓几天再说吧。”

“这是好事,为啥训她?那我呢,你也不会同意的。先说下,让去也得去,不让去也得去!”

“别先急,缓个三、五天你再去,要不,让你兰姐知道了,她该说我偏心眼了。”

“我一天也等不下去,明天我就去报名。”“让她去吧,听说参加宣传队还记工分儿呢。”是二婶的声音。

二叔一贯看孩子娇贵。别看他一天到晚脸上阴天,从不跟谁开玩笑、说笑话,但在家里头,不管是姑娘,小子,从没拉下脸来训过,更没动手打过。他疼爱小美,所以小美提出参加宣传队,他也没执意阻拦。

白玉兰听到这儿,鼻孔里“哼”了一声,同时狠狠地跺了一脚:好哇,管我管得这么严,你咋不管住自己的闺女?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人,自家的孩子是金豆子! 

这一年,团小组长找到白玉兰,让她写入团申请书。玉兰很激动,又感到为难,因为她只上到小学三年级,说什么也不再上。她让上初中的哥哥代她写。在介绍家庭成员中,需要介绍二叔的身份。玉兰还不知道二叔家的成分,赶忙跑到前院二叔家去问,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当二叔知道她要入团时,马上拉下脸来,说:“小妮子,不好好学学针线活,女孩子入团有啥用?整天张狂、疯癫,将来连婆家也找不到!”

白玉兰一听,很刺耳朵,拔腿就走,回到家对哥哥一说,哥哥说,就按咱家的成分写吧,咱家是贫农,不用说,他家也是贫农了。  

不久,当堂妹小美知道了堂姐白玉兰入团了,也跟爸妈闹着入团。

二叔找团小组长问了问,别人告诉他,要先写入团申请书。

二叔不好意思找后头玉兰的哥哥代写,只好去求队里的会计。还要有人介绍。介绍人找谁呢?团小组长说他愿意当小美的入团介绍人,但还要再找一个。找谁呢?

小组长告诉他,白玉兰哪!

二叔这才明白过来。 

白玉兰十九岁那一年,经媒人撮合,相中了西庄的李英俊。这李英俊高中毕业生,回乡知青,人品出众,很有才气。县广播电台经常播送他写的文章。他是《鲁西南文艺》的重点撰稿者。他更是大队文艺宣传队里的骨干!

......

 这时候的大队文艺宣传队,已经不是文革初期各生产队办的小团队了,而是在那个基础上发展壮大起来的。已不仅仅限于歌舞演唱之类,而是被人称为“庄户剧团”了。它有乐队,有导演。李英俊所在的大队文艺宣传队,导演姓胡,人称“胡导”。 “ 胡导”年长,年轻时曾与几位伙伴儿浪迹天涯,四处谋生,在街头村口打地摊儿素面演唱,求得听众(观众)送俩窝窝头。 “胡导”当导演,凭的是有这么一点儿基础;还有一位副导演,姓夏,是大队派来的团支书,属于团长,行政领导,业务上不大懂,却又常常指手画脚地充能,所以,“夏导”被喊成了“瞎导”。

李英俊在宣传队里,唱念做打,很像那么一回事儿,成了主要演员。另外,他的快板书说得好,每年入冬,全县文艺汇演,他都要被点名前去表演,吃住在外十几天,很令人眼热。李英俊在十里八村是个多才多艺、颇有名气的小伙子。只是因为姥爷家成分高(富农)!再加上大队个别头头嫉贤妒能,使得李英俊在招工,入党,提干,参军,推荐上大学等等方面都不顺。正是怀才不遇、身处逆境。婚姻一事更是一波三折。女家对男的说不出什么,但一想到他那个家就摇头。一是穷,连地瓜干窝窝头,有时也接不上顿儿,穷得差一点把锅吊起来当锣敲;二是人口多。李英俊是老大,下边还有一群豆芽儿一般的七个弟弟妹妹。俗话说,宁愿娘家老,不去当大嫂。女的嫁过来肯定只有吃的苦,没有享的福。三是婆婆凶,爱占便宜会算计。平常日子,母女之间还常常斗嘴闹气,将来婆媳之间能合得来?

就这样,李英俊的出路好几条,条条都走不通。这几年,上门儿说媒的人也不少,烟酒糖茶好菜肴,没少搭进去,甚至有几回女方的亲妈和婶子大娘一帮人来相家,回去后,却没有反馈任何信息。

白玉兰不嫌弃这些。媒人只一提,她便爽快地答应下来。要问她图什么?回答:李英俊一表人才,又有才气,我没文化,婚后过日子不作难。给庄稼喷药治虫,说明书我看不懂,有了李英俊,不做难了。不是说他弟弟妹妹多吗?他们总有长大的时候,将来还不是男婚女嫁,各过各的。婆婆厉害,惹不起,躲得起,难道她能吃人?家里地里,我干什么都不怕,都能干好。婆婆能把我怎么样?  

亲事定下来之后,李英俊却没急着把白玉兰娶进门儿。他想,先吃下这颗定心丸儿,再接着等时来运转的出头之日。他坚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我辈岂是蓬蒿人”!他熬夜,读书,写作,苦练基本功,盼着机遇光临。即使随着年龄的增长,美妙的打算落空,也不至于一辈子打光棍儿,因为白玉兰在那里等着哪!

还好,1977年,李英俊考上了大学,而且是名牌大学,全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  

李英俊金榜题名,一步登天,一时间轰动了十里八村!白玉兰的二叔二婶儿,这下可慌了神,在李英俊接到通知书的几天里,两口子坐立不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一天,两口子跑到后院儿哥嫂家,显得非常关心玉兰的婚事,落座后,二婶说:“哥 ,嫂子,听说了吧?西庄的李英俊考上大学了。这些天公社的广播天天大吵大叫,远远近近都知道了。”

玉兰爹说:“知道啦,好事儿嘛!”

“好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哪!你以为是喜帖子,我看是丧条子!”二婶像喜鹊那样,说话又快又响。

“咋能这么说呢?”玉兰爹平静地问。

“你想想,他李英俊考上了大学,往后就成了公家人。端的是金饭碗,住的是小洋楼,他还能惦记着农村这个泥窝窝!”二婶叭叭地不停。

“那也不一定。”玉兰爹并未惊动。玉兰娘倚在门框上,瞧瞧这个,又望望那个,一言不发。她人老实,平时话很少。

“不一定?走不了我的眼。玉兰这定亲已经五年了,可李家不哼不哈,不长不短,一直拖着。这李英俊做梦都想着飞出去。这一考上大学,他还会要咱玉兰?哄了咱这么多年,脚踩两只船儿,到头来坑的是咱玉兰呀!”二婶仍在高声大嗓门地嚷嚷。

二叔坐在门槛上,抽着自卷的喇叭筒,垂着头,像在听,又像在思索,一直沉默。烟雾一缕缕从嘴里冒出来,沿着面孔往头顶上盘旋。接着抬起头来,依旧垂着眼皮,声音很平缓地说:“要我说,不如咱先提出退亲,不攀他。他有本事过他的,咱没本事过咱的,这样显得咱有骨气。也不用气,也不用吵,谁离了谁都能过。”

玉兰爹平静地说:“别急,别急。是散是和,英俊总得到这儿来一趟,给个准话儿。”

“嗨,你当他会来?他来了,一提散伙,咱能让他顺顺当当出这个家门口?”二婶说。 

“咱不骂他,也不说难听的。他有本事了,玉兰配不上他,随他去了。”玉兰爹说。

“不如咱现在就提出来退亲,脸上显得好看些。”二叔说。

“别慌,再等等看。”玉兰爹拿定了主意。

二叔和二婶儿白费了一番口舌。临走的时候扔下一句话:不听别人劝,吃亏在后边。 

白玉兰这时候从东间屋拉着鞋底子走出来,望了一眼远去的二叔二婶:“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小妮子,啥话,那是你叔!”爹说。

“我看他俩没安好心!”

白玉兰在李英俊去北京上大学走之前的几天里,显得格外忙,主要是熬夜为未婚夫做鞋:既有单鞋,又有棉靴。从鲁西南到北京,有一千五百多里地,肯定比家乡冷, 离不了棉靴。在学校里,他要出操,要坐教室里听课,晚上要熬夜,脚冷了可不行。白玉兰有着一手出众的针线活儿,做布鞋,做棉靴,可谓得心应手。她扯布料,做鞋帮,纳鞋底儿,一针针,一线线,她把全部的爱倾注到里面去。那千层底儿,洁白如玉;那用黑条绒布制作的鞋帮,乌黑亮泽,鞋口边沿处的针脚,细密而均匀,只有缝纫机才能做出来。

前院儿的二婶儿来串门儿,拿起白玉兰精心制作的布鞋和棉靴,翻来覆去地看,这是她的女儿玉美打死也做不出来的。她脸上发热,然后默默地把鞋子丢在床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说一句夸奖的词儿,倒说了这样一句话:“二妮呀,别花这么大功夫、下这么大劲儿了,我看没用,留不住他的心,白搭。还不如歇会儿、玩儿去呢。”

二婶儿回家对二叔说:“后头的那个二妮子看来是铁了心啦,那李家如果不退亲,这玉兰将来可是等来的大富大贵。”接着叹了口气,又说:“在农村,如今大学生可是金贵,姑娘们,一万个里头也找不到一个。就看这二妮的造化了,就怕有这个福,没这个命。我真担心咱家小美,她跟玉兰只差两岁。玉兰找了个好男人,咱小美很难能找下这样的。”二婶说。

“那是。没听人说吗,上学的比牛毛多,成功的比牛角稀。”二叔坐在门槛上,垂着眼皮,望着地面,吸着土烟卷,表示赞同。

“玉兰要是和小美一样,都找个在家种地的。那也就显不着小美命不好了。”二婶说。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不管怎么劝,那个小兰妮就是不吐口退亲。” 

后来,白玉兰终于等来了洞房花烛夜,跟着李英俊入了洞房。

再后来,二叔家的小美吵着闹着,非要像堂姐白玉兰那样,找一个大学生做丈夫。可惜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儿啊!俗话说,好事可遇不可求。

二叔坐在门槛上低眉顺眼,抽着烟卷,默不作声。最后扔掉烟屁股,叹了口气。

二婶说:“当初这二妮儿如果听咱的话,退了亲,如今咱小美哪能这么伤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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