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生产队的时候,吸烟的人很多,同现在一样,几乎都是男性。
那时候吸烟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抽烟卷儿的。这类人多为年轻人。那时候年轻人吸的烟卷儿很便宜。大多是 “金稻”、“ 红灯”牌儿的。花上九分钱就能买上一盒儿。但因为口袋里钱少,许多人很少一次买一盒。
那时候,各大队都有一处代销点,卖油盐酱醋,烟酒糖茶。香烟可以拆开烟盒零售。一次可以买若干支(根)。后来,六队的一位孤老头子老八爷也开了个小代销店:一间土墙的房子,既是代销点,又是卧室,一张小木床,紧连着货架、醋缸什么的,货架是用旧砖垒的,小店还是顾客晚上拉呱聊天的场所。
别看“金稻”或“红灯”牌子的香烟一盒只卖九分钱。但好多人买不起一盒。每次往往买上几支去抽。为了竞争,大队代销点五分钱可以买六支,而到老八爷那里,五分钱可以买八支。这一点儿差价,让老八爷那个代销点里买烟的顾客明显增多。
别小瞧这五分钱,作用很大。那时的火柴二分钱一盒。烟不吸,能忍一忍。没有火柴,就不能烧火做饭,相比之下,火柴比烟卷儿更重要。吸烟本来就是浪费钱的,还要再搭上火柴,实在更浪费。为了省下火柴钱,用火镰子并配纸媒子(一种原始的取火工具)取火点烟。
除了 “金稻”和“红灯”牌儿的烟卷之外,稍贵一点儿的是“普滕”和“卫河”牌的烟卷儿,每盒1毛5分钱,这是生产队里的烟民们很少吸的。只是家里来了客人,买一盒或者半盒,招待客人。
第二类烟民是中老年男人。他们不吸烟卷儿。一是为了省钱,再就是嫌烟卷儿没劲儿,口感平淡。于是,他们或者在宅院里自种烟叶,或者是买烟叶。这类吸烟者又可分为两类:中年男人大都用纸条卷烟末来吸,又叫“喇叭筒”;老年男人便用烟袋锅吸烟末。
爷爷当年吸烟袋锅,并且自己种烟叶。在房前屋后种几颗烟苗儿。成熟后从下往上,把老成的叶子先摘下来,捆成把儿,挂在房檐下风干。然后揉碎,装在烟盒包里。有时候在做饭时把烟叶放到灶门口烘烤一阵,烟味儿更浓,再搓成碎末。
烟袋和烟荷包别在腰间,外腰带是一根又粗又长的黑色的粗布带子。茶余饭后或者与人聊天的时候,或者下地劳动休息的时候,从腰间抽出烟盒包和烟袋来,挖上一锅儿烟末,点燃后,深深地吸上一口,接着徐徐吐出青色的烟雾。那种悠然自得的满足,洋溢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附近的人们为了节省火种,也忙着装烟锅,凑过去,烟锅对烟锅吸燃后再退回原处。
吸烟袋锅的时候,可随时用大拇指按一按冒着烟儿的烟锅,使里边的烟末更实在。吸完一袋儿烟,然后在鞋底上磕打几下,将烟灰磕出。再用小小的烟钩(像挖耳勺)将烟锅深处的烟油挖出,使之保持畅通。
烟袋有三部分组成。烟锅,烟杆和烟袋嘴儿。
烟锅,装烟末用的,铜合金的居多,也有铝合金的。
烟袋杆儿有长有短,一般为竹质或者木质。烟袋杆儿连接烟锅和烟嘴儿。
烟嘴儿有玉石的,有玛瑙的,有铝合金或铜合金的,也有不带烟嘴儿的,抽烟时直接把烟袋杆儿送入嘴里。
与烟袋配套的还有烟荷包,一般用黑布缝制,专门儿用来装烟末,烟袋口能伸缩,用一根细绳,拴在烟袋杆儿上,不抽时,将烟荷包的细绳绕在烟袋杆上,别在腰间。烟荷包下垂着,在腰的一侧不时地摆动。讲究一点的人,还要在烟袋杆儿上,拴上一件小饰物:铜钱或者玉耳环一样的东西,抽着烟袋锅,小饰物荡来荡去的,很有情趣。
大多数吸烟袋锅的人是从集市上买烟叶吸。自己没空去赶集,就让别人代买。买回来自己烘烤揉碎。个别年轻人也吸烟叶,但不用烟袋,而是用小学生用过的作业本子撕成纸条卷烟末吸。
手制的烟卷儿,一头粗一头细,吸时,把粗的一端的“尾巴尖儿”去掉,露出烟叶,再点燃它。
烟叶品种不同,吸的时候会出现“平和”和有“冲劲儿”两种。
后一种呛人,老烟民喜欢后者;新烟民喜欢前者。作者年轻时也吸过父亲揉碎的烟叶,也学会了用纸条卷烟。后来听伙伴儿说,烟末里掺入八角,味道儿挺好。果不其然,将弄碎的八角和少许芝麻油加入烟末里,吸的时候凉丝丝、香喷喷的,味道的确不错。有人在烟叶接不上顿儿的时候,就吸豆叶,暂时也能过过烟瘾。但是没有烟味儿。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六队的牛大爷。牛大爷会抽烟,但从来不见他抽烟卷儿,总是买烟叶抽。有一回,大队干部陪着公社来的人在田间地头转悠,后来又在村前的十字路口围成一个圆圈儿蹲着开会儿。人们刚散去,有人就提醒牛大爷:“快去吧,刚才干部们开会的地方,有好多扔掉的烟头儿,有的只吸了几口,还剩大半截儿就扔掉了。不捡白不捡,捡来自己抽,省了钱,又能抽上好烟,这等好事,打着灯笼往哪儿找去!”
牛大爷听说后, “嘿嘿嘿”一阵笑,然后背着粪箕子,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赶去。
牛大爷一边捡烟屁股儿,一边嘟囔:“唉,这帮人真是败家子儿,看,一根烟还没抽几口就扔了,多可惜,知道庄稼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么?”
那些烟卷儿都是带把儿的(过滤嘴儿),过滤嘴儿有黄的,有红的,也有白的,还有紫色的,但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烟卷儿,老汉点燃一根半截的烟卷儿,抽了一口,味道儿比自己卷的“喇叭筒儿”强多了!还有一种小黑棍儿(雪茄),老汉很纳闷:当官的也抽这么低档的烟?••••••
牛大爷捡了不少别人扔掉的烟头儿,装进口袋里,用手按着,背着粪箕子,心满意足地回家去,心想:能撑到下一个集日,中间不用买烟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