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七月的最后一天下午，从阳光学校旁边的入口进入烟雨鹭洲，刚到七点。天空里涂抹着一层灰白的云，光线略有些暗，雨意并不明显。健身绿道上，人头攒动，散步的，骑车的，奔跑的，川流不息。抬头远望，螺髻山顶上的那片天空，云层较厚，黑黑的，好在范围并不大，没有多想，埋头向青龙寺骑去。

近日频繁光顾的夏雨带来了清凉，与草木的茂盛和花朵的争奇斗艳融合在一起，再加上新鲜的空气，无拘无束的思绪，很容易让人沉醉于此情此景，忘记时间的存在。

不知不觉，来到了月亮湾。

雨是从南面鹅掌河流经的山谷里开始闯入视线的。窄窄的一幕，自天空中倾泻下来，如轻纱一般，飘飘洒洒，笼罩着黛色的山岭。

我继续前进。这一年来，骑行给我带来了无尽的乐趣。不论寒暑，持之以恒。今天遇上这舒适的环境，未达目的，自然不愿半途而废。

到达新河嘴时，雨点开始爬上身子。东一点，西一点，米粒般大小，拍打手臂，穿过衣裤，在皮肤上绣出一丝一丝的凉意。举目望去，刚才那窄窄的雨帘已经演变成厚重而又宽阔的雨墙，将山的身影和山脚下的村庄遮掩得严严实实，就连湖面上也落满了雨点细密的足迹。天地之间，灰茫茫的一片。越往前骑，雨点也越来越密。不到两分钟，雨水便模糊了视线。

期望的运动距离终于达到，我立即掉转车头，奋力往回骑。快马加鞭，约摸五分钟后，我逃出了雨的包围圈。回头望去，雨依旧在青龙寺一带徘徊。我的心头漾起一缕获胜者的欣慰。

再经过十多分钟左右的骑行，刚才还泛潮的衣裤恢复了干燥。

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我看了看表，八点十分。伏夏时节，不应如此。抬头一看，不好！一团墨云已从螺髻山顶冲了下来，那样子像一朵巨腿蘑菇，自南向北膨胀，前端刚好越过泸山山顶，遮挡了原本就显得单薄的黄昏。更令人担心的是雨点已经落下，密密匝匝，像水柱，灌满了缸窑背后的那条山沟，并且迅速地扩张着，向着我这里飞奔而来。

奔跑，极力奔跑！

快到小渔村，狂风最先来临，一会儿在树梢，一会儿在地面，一会儿又蹦入半空，飞驰着，叫嚣着，吹得草木和依稀的行人东倒西歪。雨点紧随其后，大滴大滴的，砸在地面上，四下溅开，迸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碰碎在身上，伴着生疼，衣服立即以榆钱大小的面积一块块湿去，贴向皮肤。

进入烟雨鹭洲东门，光线完全暗了下来。最近几天，这一段路的灯正在维修，没有了光亮，等于直接潜入黑夜之中。

雨点又大又密。风声雨声混杂，镜片上尽是水痕，辨别方向只能依靠城市上空那一片被灯光照得微微发红的云。雨夜宛若一张巨口，吞噬掉大半个世界。雨水早已淋透帽子，在耳畔连成水流，淌进衣领。浑身感觉不到一丝干燥，衣裤像涂了一层胶，紧紧贴着肌肤。

打开车头上的电筒，往日利剑似的光芒，此刻根本照不了多远，在极其有限的视野里，全是雨滴快速落下的样子。地面起了一层水，哗哗流淌着。每往前行进一尺，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停下车来，站在地上，流淌的雨水立刻淹没了鞋子。附近没有躲雨的地方，只有继续推着自行车前进，任随风雨的洗礼。

独自行走于雨夜，黑暗的挤压让我的心里汹涌澎湃。人生之旅，处处皆风雨。可预料的，不可预料的，猛烈的，轻柔的，长久的，短暂的，调剂着行走人世的味道，改变着生命的厚薄。一路走来，十分不易。风雨里，有些身影，记忆犹新，却永远走进了往昔；有些事情，历历在目，却无法再能触及；有些感想，真真切切，却被时间深深埋藏……新旧更替，在风雨中刺绣着历史。正因为有了风雨，这趟旅程才会如此沉甸甸。

不到两公里的路，我走了很久很久，仿佛经历了一次漫长的穿越。当路灯带着光明迎接时，内心亮堂了许多许多。

2018年9月9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