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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惠芳(五十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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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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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的格桑花

初夏的一天,我去采访女画家卓图。

一下车,远远看见卓图站在路口向我招手。她踩着厚底高跟鞋,穿着宽松的竺麻裙子,头上戴着草编帽,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众不同,美得像一幅油画。

今年初春,我在天博美术馆初见卓图时,她就穿了一身鲜艳的民族服装,显得有个性,有大画家的范儿。当时,我还以为她是藏族人。过后才知,她不仅是汉族人,还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

那天,我走进卓图工作室,一坐下就问她:“你是汉族人,为什么取个藏族的名字?”她说:“我本名叫王静,是专画西藏题材的。这些年来,我常去西藏采风,与那里的人都熟悉了,卓图这个名字是喇嘛给起的。”她说话嘎嘣脆,是个爽快人,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一个弱女子,常常一个人去西藏采风,真了不起,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她。卓图说完,转身拿过一本绿色画册让我看。这本名为《格桑花开》的画册里,收录的全部是她的油画。画面色泽亮丽,反映的都是藏族人的生活现状,有藏民,有经幡,有寺院,有牛羊,还有红衣喇嘛。

从画册中了解到,卓图从西安美术学院毕业后,就在兰州创办了版纳神画廊,五年期间,有多幅油画被朋友们收藏。卓图的油画,色彩靓丽,风格新颖独特,让人耳目一新,又雅俗共赏,受到了许多收藏家们的青睐。

二十一世纪初,是卓图创作的高峰期。每隔一两年,就有作品获奖,就有作品参加省市乃至全国的展览。在此期间,《日月光华》《沙海之舟》参加拍卖成功后,都被名人收藏了。《若尔盖草原》,在“高原高原”的全国征稿中,荣获第四届中国西部美术展油画年度展的三等奖,被陕西省美术博物馆收藏了。十多年过去了,这幅油画,目前还在全国各大省市进行着巡展。除此之外,卓图还在《中国油画》2015年第三期,及2018年第五期的两次投稿中,各被选中了三幅。还是2015年,在陕西河南女画家油画的连展中,卓图展出了以《清风三月》为代表的四幅油画。

在卓图家的客厅里,有一幅占据了大半个墙面的油画,是三米乘两米的《晒佛》。这幅油画场面宏伟,色彩亮丽,冲击着人的视觉,让人心灵震撼。我由近及远望过去,画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有的人在朝拜,有的人在做法事,有的人在转经,还有的人匍匐在地,磕着等身长头。这些人物形态逼真,藏袍的图案清晰,让人有种在场感。

卓图说,这一幅油画,除去构思和勾勒草图的时间,仅在画布上,就用了一年两个月。我问她有多少个人物,她说没数过。我试图去数,数了几次也没数清,至少也有七八百人吧。卓图说画了三幅这样大的油画,另两幅是《佛事》和《原野风》,都压在几幅画下面了,暂时拿不出来,只能在画册里看。

翻开画册,我找到了《佛事》和《原野风》。前者是表达喇嘛做佛事的情景,有寺庙,还有许多的喇嘛。后者则表达藏民的日常生活,以绿色为主基调,欢快,洒脱,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有劳作的牧民,还有吃草与奔跑的牛羊。两幅画中的人物、动物都形态各异,形象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大幅画是不好画的,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去画。画下半部分时还好办,坐在椅子上就行。一旦要画上半部分了,就要坐在搭好的架子上,爬上爬下的,多有不便。卓图经常一爬上去,就是大半天不下来。这三幅大油画,耗去了她三年多的时间。三年多,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若不是心中有爱,有对艺术的追求,也不可能坚持下来。作品完成后,卓图的眼睛也几乎失明了,经过两年多的医治,视力才有所恢复。

我问她这三幅大画,获得过什么奖项。她说由于超出参赛的规定尺寸,根本就无法投稿。付出了那么大的精力,还无法参赛,那画它们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摆在家里自我欣赏吗?让人不可思议,却又不好直接去问她。

我与她的交谈中得知,为了画好藏题材的油画,卓图经常一个人去四川藏区采风,一呆就是一两年。她像所有的背包客一样,挎着照相机,行走在藏区的山水间。她与藏民聊天,与藏民一起吃臧粑喝奶茶,与藏民一起唱歌跳舞,与藏民一起去河里背水,还参加他们的朝拜,与他们一起过春节,了解他们的风俗,感受他们的内心世界。时间一长,藏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从他们的眼神里,卓图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者是想要做什么。

从藏区回来,卓图把所拍的照片筛选提炼,再进行缜密构图,进行创作。只有深入到现实生活中去,只有与藏民打成一片,才能创作出意境高远,情感真挚,打动人心的好作品。这一点,尤为可贵,卓图却做到了。她不但有艺术家的天赋,还能为艺术奉献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画家,是让人敬仰的女画家。

我问卓图:“你一个人去西藏,难道不害怕吗?”她说有时也害怕。最怕的不是人,而是狗。在荒无人烟的路上,一群一群的流浪狗,像狼一样追赶着人跑,那是最让她害怕的。不过,这些年在藏区,卓图还没碰到过坏人,遇见的都是好人,纯洁善良的牧区人,曾救过她两次性命,让她终身难忘。

一次卓图发高烧,躺在床上浑身无力。感冒发烧,在我们内地不算什么,吃几片退烧药,或打一针退烧针,甚至用酒精棉球擦拭腋窝都能退烧,身体很快就能恢复。而在高原地区,却是非常危险的。牧区医疗条件差,病人得不到及时救治,在高原缺氧的情况下,发高烧容易引发肺气肿,危急到人的生命。在藏区,因感冒发烧死亡的人时有发生。

房东阿姨是活佛的老婆,一看卓图病了,就拿来药给她喂,端来藏粑给她吃。卓图开始不敢吃,怕是毒药。可她心里明白,如果不吃,不是饿死也是病死,吃下去,还有一线生的希望。于是,她每天按时吃饭吃药,几天后,病情有所好转,又过了十多天,她的病竟然痊愈了。

还有一次,卓图在八角城坐车时撞断肋骨,住进了医院。远离家乡,又是孤身一人,是房东阿姨和她的儿媳,每天去医院给她送吃送喝,直到她出院为止,让她感动不已。

那年夏天,在阿坝牧区,卓图口干舌燥,却没地方买水喝。当看到一家门外种有豌豆角时,她就吃豌豆角解渴。女主人在楼上看见了,从窗口探出头来,做着喝水的动作,招手让她上去喝水。她犹豫片刻,才慢慢地走上了三楼,房间里只有老两口,还有个大炉子。两个老人正围着炉子摆奶茶,摆奶酪之类的食物,又做手势让她快坐下吃喝。卓图特别感动,喝完奶茶,从包里拿出一件新毛衣,要送给老两口。可他们死活不要,卓图急得都哭了,老两口才勉强收下。而后,老大爷去摘了半麻袋豌豆角,要送给卓图路上吃。卓图再一次被感动,流着眼泪谢绝了。

如果说,卓图之前到藏区是为了画画,是为了享受那里的安宁与纯洁,那么,之后再到藏区,完全是为了感恩,为了把藏民对佛的虔诚、以及他们的纯洁与善良表达出来。此刻,我忽然明白了,《晒佛》《佛事》《原野风》就是在此心境下诞生的,卓图完全是为了感恩。那一刻,我对她肃然起敬。

卓图不仅懂得感恩,还是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她是陕西基金会的骨干分子。她说:“如果每个人,都能有点爱心,社会便是和谐的。做一些善举,也是为自己积福积德。”十几年来,卓图经常参加献爱心的活动,到贫困山区捐书、捐画、捐钱;在藏区掏钱放生,为尼泊尔地震捐钱,为玉树地震捐钱。很多时候,桌图并不是刻意地去做,而是只要碰到了,她都会伸出援手,尽一点绵薄之力。近日,她又参加了两个慈善活动,一个是对上善扶老献爱心,一个是对星星家园的智障儿童献爱心。

卓图不但心中有爱,还是一个感情丰沛,有思想,有信念,有创意,非常自律的人。当年,她从兰州回到西安,租住在书院门。书院门是书画一条街,要想挣钱,是很容易的,只要画出买家喜欢的画就行了。可她不那样干,她硬要闭关五年,创作出属于自己风格的油画。闭关到第四个年头,她居然成功了。这些年来,她拒绝临摹,也绝不重复,而是不断地创新,不断地超越自我,她的作品无一雷同,是个了不起的女画家。

近两年,卓图又有了新的想法,要向国画进军了。在学习国画时,卓图认为,要在学习古人的基础上,一定要有创新,要从生活的常态中提炼出美感,演化成有用的东西,创作出好的作品,这才是一个画家所要具备的。

卓图先从荷花入手,大胆地构图,大胆地用色。闭关一年多,她又创作出了属于自己风格的作品。2021年新春,她的作品《荷花》,被陕西教育文化春节文艺晚会收藏。她成功了。

卓图现在画国画了,可对西藏依然魂牵梦绕,那是她心灵的寄宿地,是她的后花园。她喜欢那里的纯粹,那里的自然风光,更喜欢那里的平和,那里的安宁和神秘。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只有内心纯净了,才能创作出富有情感的作品,来感动人,来美化这个世界,把心中的爱洒向人间。

卓图内心纯净,善良,意向高远,是个素养极高的艺术家,就像盛开在高原上的格桑花一样,不畏严寒,不怕风吹雨打,坚强而执着地绽放着纯洁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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