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吴苏霞的头像

吴苏霞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2/10
分享

老公社里的岁月

有一天微信里冒出了一条消息,初中同学邀请我加入“87届老公社同学群”,虽然极为反感当下正时兴的各类性质的群的加入邀请,但看是同班同学,我便不假思索就同意接受了。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习惯:为了节省时间,尽量少在任何群里聊天,且设置成“消息勿打扰”。每天到了睡觉的时候,群消息都是累计几十至几百甚至上千条,没空看就只有直接删除。

我偶尔也进到老公社的群里看看,发现群里已经增加到了几十号人,同学们在聊着生活八卦、追忆着嘻哈往事、更多的是不失时机地以“初恋”为糖衣炮弹轰击某人娱乐大家,开炮的和被轰的似乎总乐此不疲。几个月后在众多同学的共同努力下,聚会被提上了议事日程。2016年10月3日,在离开老公社整整三十年后,我与三十多位同学一起走进了曾经生活了两年的地方,走进那记忆中的教室:都昌县东山老公社。  

阔别三十年,那栋曾经记忆中神圣的老屋与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模样大相径庭!虽然已经破烂不堪成了废墟,我们依旧怀着一份浓厚的念想从东边大门踏进了那栋老屋。东面的外墙,上半部分的青砖掉下了不少,墙面上多处是大窟窿,倒是紧挨着别家的南边墙面相对完整一些,东大门四周和顶部的砖早就坍塌,门型都没有了。大门进去就是前厅,十几个树段横亘在门前,边上的柴料应该是高生家里堆放的吧,杂物并不太多,只是凌乱不堪。

我们小心翼翼地扶着木段跨过去,进到中段的天井部位,天井四周长满了绿色的杂草,那是此时这栋屋里现时最强生命力。北边两扇门被粪土堵住了,天井往西是后厅,那里曾经是我们敞开式的教室,我们的桌椅板凳早没影子。风车、水车、禾斗等一些早被淘汰的农种工具东倒西歪地丢弃在那里,两边的楼板掉落得所剩无几,地面上多处是从屋顶掉下来的青瓦碎片。想再迈进,可脚步被阻挡在千丝万缕的蜘蛛网前。眼前破败的景象,在我心中激起岁月沧桑的感叹,纵使过去的光阴不再,但曾经一点一滴的记忆依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1985年秋,我随着教初中语文的爸爸来到老公社,那年我上初一,我们的教室就设在被称作老公社的老屋里,唯一的一个班级,一个酷似大家庭的独立的队伍。那栋老屋是我们的天下,我们的学习与生活大都固定在那个范围内,少部分譬如洗碗洗衣服就在村东的塘沿上,那种无形的凝聚力让我们一班人更加亲密无间,以至于后来我们到巴家山上初三的时候被分散得四零八落,心里好久无法适从。  

老公社是玉阶村中心一栋四叠树的老棋盘屋,在1985年那样贫穷的年代还算得上是有点特色的古建筑。三百平方的建筑面积,外墙墙角是由坚固的长方体的大块红石头砌成,红石块上面是砌到顶的青砖。屋顶盖的是厚厚的青瓦,雨水会顺着瓦沟流到屋檐,形成一条条雨线,老屋四周的滴落到外墙的地面,屋中心的就流到天井里。寒冬腊月,雪水结成了长长的冰凌,倒坠在屋檐下,让人看了就寒嗖嗖的感觉。偏偏有些顽皮的同学用长竹篙去搅和那壮观的景象,尔后将冰凌塞进嘴里。屋内十几根粗壮的梁木垂直支撑起两边铺满木板的跑马楼,树的顶端是纵横交错的木椽,木椽上盖满了密密的青瓦。那时房子的一砖一瓦、一板一木看上去都非常坚固耐用,我们住得舒适而安心。

整栋屋子从东到西分成四个空间层次,从南到北分为三部分,大门进去是前厅,一个最空置的地方,下课了我们就在前厅和大门外三十几平方米大的操场上嬉戏,前厅北边那间房当时住着一位老爷爷和一位老奶奶,他们是煮饭师傅高生的父母,与之相邻的房间里住着男生,两间房的上部是跑马楼,也住着部分男同学。

前厅南边是女生的活动场所,东南角上一支扶梯,女生顺着木楼梯爬上去,她们就将被子铺在厚实的木板上睡觉,我们都叫打地铺,楼下中部角落里放着一张床,那是我和华琴住的,算是对教师子女的特殊照顾吧。前厅往西邻接着天井,雨天雨水的滴答声为我们朗朗的读书声伴奏,谱出和谐优美的旋律!当天井四周几个大木桶里溢出来的水灌满天井的时候,我们在老师的吩咐下立刻“抗洪抢险”,场面好不热闹,天井南边是爸爸和弟弟的住房,我和爸爸的住房就是一板墙之隔。天井再往西是后厅,后厅是整栋楼里的核心位置,那里安放着几十张木桌,两年的时光里,我们的知识就是在那里由老师一点一滴地输送到我们大脑里。后厅南边是男生的活动场所,西南角上一个踏板式的楼梯,楼上住着男同学,楼上还有一间房,就在爸爸房间的正上方,那是班主任王纯亮老师住的,便于对调皮捣蛋的男生进行监督管理吧。

后厅右边是通到西边厨房的,厨房就在屋子的西北角上,那里有一个柴火大灶台。北边两扇小门外就是贯穿村庄东西两头的长长的青石板路,路的另一边是高生的家。每每到了要煮饭的时候,高生夫妇就从一扇门进来,随即厨房就有了我们早已习惯了的响动,上午和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大锅焖熟的饭飘出浓浓的香味,闻着锅巴的香,我们的肚子似乎也饥肠辘辘起来!下课哨声一响,大家就迫不及待地从书箱里拿出碗筷,再争先恐后地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高生分饭吃,按规定,每个人四两米饭,随手用勺子分出来的饭,量不尽一致,时而有同学拿着碗里的饭比多少。

我们那会读书的时候,地名已经由东山公社改成了大树乡政府,近半个世纪来,大树乡是经过多次更改才定名的,1955—1956年被命名为新池乡政府;1958年改名为华光高级社、农业合作社;1959年改成华光大队;1968年改成人东公社、东山人民公社;1974—1975年迁到原乡政府旧址,自那之后,大树乡名字就沿用至今。

读书的时候只知道这栋房子是一个叫邵贤南的地主建的,后来经多位同学提供,便得知一些有关这栋房子及其主人的传奇故事。

房子的主人叫邵贤南,国民党时期任浮梁县知县,后来又在彭泽都昌等地任知县,算是有钱人,被人们称为大地主。有一次,邵贤南的儿子从南昌回来,拉了一车的书,有二三十箱,从邻村涂家咀的湖里经过,被监视已久的土匪看到,误以为是满车的黄金,但土匪当时并没有截住他们,而是之后纠集武力,把他们堵在屋里,强行要他们交出黄金,否则就放火烧死他们。无法交出黄金的邵家人只得任其攻击,大火燃起的时候,邵贤南无法突围,被重度烧伤,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终是没能保住性命。土改时期,他们的房子被收归政府,当时的东山公社因没有办公的地方,就将知县的宅子作为办公地点,人们后来就习惯称那栋房子为老公社了。据玉阶村的村民说,邵贤南的儿子现在在外打拼得不错,前几年办事还回了一趟老家,只是没有久呆,也许那里有他少年时的辉煌记忆,但也有长大后不堪回首的往事!

有关这栋老宅子的传说也许还远远不止这些,历史终归是过去了,只留做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那时懵懵懂懂的我们不去理会那些不曾见过的陈年往事,照旧过着或快乐或烦恼的日子,那时青葱岁月的记忆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纱,但回忆起来比往事还要美丽动人!  

从老公社出来,我们开车去了天然养吧——大港乡丛林深处的红树林,参观了当年红军四县总指挥部(都湖鄱彭四县,红军时期归为一县)的县委旧址。当晚霞满天的时候,我们匆匆赶往鄱阳湖边欣赏即将西下的夕阳。摄影师琳子以她特有的活力、新的创意、娴熟的技术为我们留下来精彩的瞬间。我们一路欢笑一路歌唱,忘情疯玩时,时不时地扯起往事,扣着对方的鼻子捧腹大笑。 

呆在老公社的两年里的着实发生了很多搞笑的事情,有的甚至幼稚得让人啼笑皆非!

小学那时只有语文与数学两门功课,小升初的时候我总分169,对于一个不爱做作业的学生来说还算是不错的成绩。初中的课程不断增加,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英语,初一教英语的是年轻严厉的邵德才老师,他讲课课堂纪律非常好,可那悄无杂音的课堂丝毫提不起我的半点兴趣。我深感无聊,眼皮上沿搭着下沿,怎么努力都睁不开来,只得双手捧头,将脸掩在手掌里打瞌睡。时不时下巴往下掉,惊醒时刻,惊慌的我对碰上了老师扫射过来的严厉目光,于是我死命地睁大眼睛,强打精神,还是无法坚持,一年的英语课就那样在瞌睡中荒废了,期终考试,我英语33分! 初二开学,第一堂英语课,走上讲台的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看上去六十好几,牙齿掉了好几颗,英语从他的牙缝中渗出,发出丝丝的声音,听得我狂笑不止,前俯后仰。最初的两节课我几乎没听进一个字母,一直在笑,笑到第三节课的时候,我实在是笑累了,再也笑不动了,瞌睡也跑到九霄云外去了。那时起英语才慢慢在我脑海里植根,一个学期过去了,我的英语蹭到99分,从那以后我的英语成绩在班里甚至年级里都是名列前茅,直到我高三毕业。每每工作中用到英语的时候,总会想起陈松梅老师,心中满是感激。

        不再打瞌睡的我已经养成了双手捧脸专心听课的习惯,一天,班主任神情怪异地对同班男生笑道“***同学,你将脸蛋躲在书包背后看谁呢?”同学们哄堂大笑,这样的场合出现好几次了,下课我就问同学“大家都在笑什么啊?他看谁呢?”“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要好的同学拉着我走到一边,说“你呢”“啊?”自那之后我留意了几回,看来同学们说的没错,我怒目横对着他,对我的态度他丝毫不介意,一如既往,同学们在继续哄笑。班主任还是时不时的点名,爸爸也持着一丝怀疑的目光,本来高度集中的我深陷这种局面,越发怒气冲天,怒目不行,就用尽恶语对他进行谩骂。记不清是多久以后,没再听到老师上课的批评了,我也恢复到了安静的状态,但那之后,我和那男同学至今都形同路人,后来想起心中甚是愧疚,但或许在当时的境况下,对于少不更事的我那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还记得有一天,正在看书,突然听到同学们喊道“不得了!景华跳塘了!”我一听惊骇不已,急急忙忙和同学们一路跑往村东的池塘。池塘四周已经围满了同学和村民,政治老师詹一平跪在地上拜“景华你起来吧,我不追究了,求求你起来啊,祖宗呀!”旁边不少人在安慰老师,岸上的大人都在对着塘里呼喊着,同学们更是焦急地劝说。几亩大的池塘中央,邵景华在水里一沉一浮,吓得我们心都跳到了口里,人群里有些大人也有些同学小声议论道“景华是故意吓老师的,他在湖边长大,水性很好,别担心,他心里有数”。闻此,我们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从大家你一句我一语中我了解到事情的起因:景华上课不专心,听着父亲给的收音机,不但影响了自己还影响了同学,政治老师就把它给缴了,景华向老师要,詹老师坚持要他父亲过来,以免以后重犯,景华不同意,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刚入初一的时候,他的成绩很不错的,后来都是因为调皮捣蛋而下降了。对峙了半个多小时,在众人的努力下,景华同学终于上了岸,兴许是玩够了也玩累了!

       记得初二的时候我开始学画画、学写些青涩的小诗、学唱黄梅戏……

       还记得还有一天……

       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往事就如泉涌,缤纷的回忆紧紧缠绕着老公社里那如烟如梦的岁月。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