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动的恋果

          立夏的前一晚，万程听到屋外雷声轰鸣，她睁着未眠的圆形漆黑的眼珠翻下床，径直走到书桌前将两扇敞开的玻璃窗拉拢，她盯着窗面流淌的雨水呆望了几秒。此时雷声稍暂停歇，屋内流进雨敲击各色硬物引起的乱糟糟的声音，万程重新回到床上，将被子盖妥，她在厚重的夜息里陷入堵塞呼吸道的回忆中。空气里浸泡着雨珠反射的光晕。万程似乎感到脑壳内膨胀着一股慌张的思绪并且仿佛听到自己心脏平静而又有节奏的颤动声，她侧身伸手端起来床边的杯子，下唇轻触杯口，茶水将混浊与清凉一并滚进胃底。然后重新躺好，随后渐渐的进入睡梦中。雨势在下半夜落下帷幕。

         夏季里的桂花绽开新生的花蕾，怒放的桂香舔食了晚间雨停后月亮初露的温润和朦胧的银雾，天亮时浸在柔和的晨光里，好似香甜与丝滑中缠绕着蚕丝般纤细绵长的夜息。它混迹在晨风里，偶尔吞食霉菌腐蚀暗角时喘息吐出的粉灰颗粒，偶尔洗涤人们大脑的浮沉。万程将窗户打开，深吸了口晨里的风……………

        一缕晨阳穿过玻璃将倒在灰布桌面的闹钟的半边身子浸染，时针指着7刻，针尖射着金色的光辉。左侧堆着叠高的书籍，桌面中央放了本页面墨绿的作业本，本子两页分界的缝隙内躺着玻璃球状的水印，万程揪了眼闹铃就迅速的将墨绿本子塞进书包的肚子内，然后匆匆走出房门。邻居家新洗的衣服溢出连串的水珠，二层楼人家的防盗不锈钢不停的发出响声，啪…啪啪啪…………

        讲桌放有一盆刚浇过水的仙人掌，几根略显凸出的刺嘴刁着圆鼓鼓的透明小球儿。数学老师捻起居盆几厘米断了半截的白色粉笔，随后转身将笔尖落定在黑板面上，万程想他的脑中应在勾勒粉笔该画成的图形。他颧骨突兀，脸皮干瘪，眉弓堆砌着墨汁状的粗眉，眼眶里的黑瞳扑朔着古老的睿智。老师将粉笔滑动起来，粉笔在黑板中缓缓游走，残落的白粉飘在窗外流进的骄阳里，骤然幻化为闪耀晶莹亮光的流苏。万程趁着老师背对众人的空挡将聚神听讲的精神放到窗外一只躺在阴影里的棕色野猫身上，轻声道：“思慕与烦恼。”同桌李娜闻声看向万程：“如果喜欢就去追求，怯懦的人才会心生烦恼。”万程抿紧唇瓣，收回眼神，抬头看向没有一点粉笔迹的黑板面。混浊的墨绿色板面爬满乱麻的凹坑，坑的深角埋藏了岁月遗留的粉末，绕过粉末是虚缈的维度。突然她感觉血管里弥漫着酥麻与轻微的躁动，那是纷繁杂乱的情愫在颤动吗？就像无数无骨的细虫从脚尖匍匐至肚脐再蠕动到脑神经。倏然她仿佛看到一道黑影，既熟悉又陌生，她左手的食指与拇指紧捏笔盖，极力的撑开眼皮，凸露出一半眼珠，他想让黑影的面孔映入眼瞳，黑影却慢慢地走进板面的凹坑，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铃铃铃……………

            万程猛睁开眼睛，将俯趴在手背的额头抬起，心里喃喃道：“原来是场梦。”她额角豆大的汗珠滴落到湿答答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