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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随笔杂谈
2019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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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鲁院拾零

吴文茹

清晨早起乘坐地铁,八点抵达鲁迅文学院。院子里很安静,除了门卫,还没有其他人走动。门房的师傅说,你来的太早了,我开心地笑了。就是要赶早,因为中午就要走了。但来北京,时间再紧,也要回来看看。

按照在鲁院学习期间的习惯,我在院子里顺时针方向转圈,并打开咕咚运动,以画出转圈的轨迹。我急速转着,但只要看见熟悉的、时常念想着的一草一木一石一鸟就会停下来,穿插进去,仔细端详,像久别重逢的老友。

果然就见到了一只灰喜鹊。它个头比燕子稍大些,最特别和漂亮的是它有一片羽毛的颜色像宝石蓝一样蓝,近看光泽质感像丝绸一样。灰喜鹊从一棵树上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又从石头上落到地上。它跳跃的姿势,欢脱得像打水漂的石子在水面上飘似的,转眼间,忽地就过去了,不知道它会停在哪里。我跟着绕来绕去,记得以前我们也玩过这种游戏,后来彼此熟悉了就可以近距离观察。

鲁院的蓝鸟一直飞在我的天空,在鲁院学习的点点滴滴也都深刻在心里。记得前年11月中旬入学,正时银杏树叶的金黄时节。之后不久就下了雪,白雪和黄叶的跨季相遇让我痴迷了好些日子,收获也像黄金白银一样珍贵。

今天,我再次走进冬日的鲁院,还有五六棵银杏树正在度过落叶期,它们的叶子只有五分之一在树上,另外五分之四都在地上了。我在金黄绵软的银杏叶铺就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细细欣赏,每一片叶子的颜值都很高,像是一个个标致的美人儿,正值好年华。银杏叶纯黄可掬,给人以华丽高雅之美感,而这些金灿灿、暖融融的叶子正是生命轮回中一种饱满的成熟和回归。

鲁院教学楼门前右侧的大理石标志牌上刻着“鲁迅文学院”五个大字,路边有一棵小枫树,学员们喜欢在这里拍照留念。那棵枫树像是一个大盆景,树干不粗不高,但枝叶繁茂,蓬蓬勃勃地长成了伞状,成为了拍照的天然取景框。今晨,当我透过红色枫叶拍摄“鲁迅文学院”字碑时,一束阳光穿过画面,光线透射过红叶,红彤彤、鲜亮亮,非常耀眼。我猫着腰就势坐在枫树下的木椅上,坐在光晕里,在冬日暖阳中闭目聆听,我想听到那束光的声音。

“老师你好!请问今天的研讨会在哪里?”我睁开眼睛,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姑娘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弯着腰、歪着脑袋看着蜷曲在枫树下的我。我钻出了我的“暖窝”说,应该就在里面一楼。一楼就是我们以前学习上课的教室和研讨交流的会议室。女孩进去了,我却打消了原本要进去看看的想法。因为星期天,老师们多数都没有上班。我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看看、想想。

我继续沿着顺时针方向画圈。心里想,平日里是转山转水转佛塔,今天是转山转水转鲁院。我觉得“转圈”,是一种很有仪式感的行走方式,我喜欢这样的行走。就像是喜欢一个人和一件事,周而复始,不能自己。

道路两旁的景物不时让我迂回辗转着,在大圆之内,一会儿画一个小圆、一会儿画一个椭圆,或者写一个方字、摆一个矩阵,最后环环相扣,拧麻花似的出现了很多的交集,而交集最密集的地方就是池塘边的冬青树旁,还有那几棵已经没有了叶子、柿子也掉光了的柿子树下。我在那些地方,寻找我的安德鲁。

安德鲁,是我在鲁院认识、成为好朋友的一只大花猫。“安德鲁”是我给它起的名字。今天,我没有见到安德鲁,但我不失望,也没有遗憾。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安德鲁应该在它的安乐窝里的。我想着,它是不是也毕业了?退休了?或者升级做了爷爷?我认识安德鲁的时候,我相信它已是一个爸爸了。如今我也坚信,它现在一定过得很好。想着想着,我就站在了以前我们一起晒太阳的地方,浑身暖洋洋的。我仿佛听到了安德鲁的声音,不是猫叫,是人语。我确信我听懂了。

沿着林间小路,走过荷塘,走到静坐沉思的朱自清先生面前,草坪上有一朵白色荷花荷叶的雕刻作品,再现《荷塘月色》。深深沉浸中,我时而沿着水泥路走,时而进入花园草丛中逗留。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文学馆开门了。

和鲁迅文学院毗邻的中国现代文学馆是集博物馆、图书馆、档案馆于一体,主要展示中国现当代文学发展史以及重要作家、文学流派的文学成就,是现当代文学研究的阵地。每次来鲁院,都会去文学馆看看。哪怕只是走马观花,但在那种气场中,你对文学不神圣都不行。一次又一次被触动,有一种被加持的感觉。在里面,我寻找着自己崇拜的作家,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作品,寻找着陪伴过自己的诗和远方。我在寻找的过程中,再次确认自己是从哪里出发的、为什么至今还坚持在路上。这种寻找,有时候就仿佛在大海里寻找属于我的一滴水。

今天,重温铭记巴金先生说的:“我们有一个丰富的文学宝库,那就是多少代作家留下的杰作,它们教育我们,鼓励我们,要我们变得更好,更纯洁,更善良,对别人更有用。文学的目的就是要人变得更好。”我知道,无论自己多么渺小和微不足道,也有属于自己的蓝海和航向,和必须坚持的初心和梦想。

在文学馆里,我拍摄了三个我特别喜欢的雕塑作品,一个是《山丹丹》,一个小脸红扑扑的小女孩让人心生爱怜,就像是我在扶贫村里见过的一个留守儿童;一个是《向往》,一个少女充满渴望的目光,看似空洞却让我看到了迷惘中的倔强和坚定;一个是《赤子》(没有看见作品名,我称之为“赤子”)。一个全身赤裸着的小男婴,像是刚刚出世的新生儿,让我感到生命的纯洁无暇。

从文学馆出来,我在沉浸中又转起圈来,并再次拍下了院子里的名人雕塑。那些文学大师们的雕像散落在树木掩映的庭院之中,景致不一,姿态各异,生动形象地展示了每一位作家的个性特征。他们在我眼里,已幻化成一个个活着的人,他们是我敬爱的老师,我亲爱的朋友。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活成一尊雕塑。最起码,每个人都可以雕塑自己,精雕细刻,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在这些雕塑里,鲁迅先生的头像无疑是最醒目、最特别的。粗线条勾勒和光影呈现的鲁迅先生的面孔,横眉冷眼,浓密胡须,鲜明表现出先生的冷峻坚毅和铮铮铁骨,让人自然联想到“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句名言。当我即将离开鲁院,站在鲁迅先生面前,在我心里浮现出“静穆”二字。此刻的“静穆”或许是一种顿悟,就好像是低眉默想的神灵,平和一切忧喜,泯化一切忧喜,超然一切忧喜。我恍然大悟,这也是一种极好的诗境。

冬日暖阳中,再回鲁院。重拾那一缕阳光,重拾希望;重拾生命的落叶,重拾初心;重拾美好的记忆,重拾勇气;重拾那一片蔚蓝,重拾清澈。惟愿像那尊以洁白大理石雕塑的,向着远方、托腮遐想的少女冰心,和以先生手模及笔迹写下的“有了爱就有了一切”。心中有爱,心地善良,心有所属。

正午的时候,阳光变幻交织出一派新的景象,我心眷恋但要收拾行装返回了。冬日鲁院拾零,惜别之时,款款地说一句:你好,之华!安德鲁,走起!


(2018.11.25于北京至西安高铁上手机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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