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草闲记

吴文茹

今天，2020年的植树节。在宅居40多天后，第一次驱车郊游。我和父亲来到了离家30公里远的山脚下的——秦岭和谐森林公园。

闲步在人间的三月，来自秦岭的风依然清凉，深吸一口气，顿觉心神澄澈。柳树已发了芽，垂下来的柳枝像是一位美少女新打理出的秀发。

河床也开始长水了，一路曲折蜿蜒，从那云深不知处的地方，流向人间。水底的石头，形色隐约可见，有幽幽的青苔，暗示着一条溪流，本是如渊如潭般静谧。在这样的地方，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拓取一幅图画印在脑海。

这将是一幅写意画。就像水畔那几棵几年前从秦岭深处移植来的古树，云根仙骨，清癯玉立。粗壮斑驳的树干已是新枝错落，春花如雪，来去悄然。

放眼望去，春野遍地已是绿茸茸的草色，不深不浅，浓淡相宜，向远方延展。观之，浓浓的哀伤，和淡淡的快乐，竟一起从心底生出。我俯身下去，眼泪落在儿时采摘过的芨芨草上，恍如隔世，仿佛宿命中的又一次重逢。

远山如黛，柳树如荫，这山骨的韵律，和自然的本色，无比强大地感染了我。我站上一处高岗，眼前隐隐见得一条小路，田里有两个劳作的人，一红一绿，隐约还唱着的山歌。这场景不正是我梦中的桃花源吗。

徜徉在早春的轻寒，听到宛如天籁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感受天地间的清妙，感慨人间的三月如此唯美恰到好处。

想想宅居的日子，起初魂不守舍，精神涣散；后来百无聊赖，情绪低迷；直至心力交瘁，怅然若失。这是生活的疲惫，也是灵魂的低潮。其实，生活的本质就是平淡的、朴实的，甚至是琐碎的，乏味的。对于生活，尽管我们的想法很多，且志存高远，但首先要直面它本来的样子。

疫情过后，生活还将继续，但可能会有许多变化。因此，我们首先要像新生儿一样，重新学习呼吸。再次起程前，不妨稍作驻足，临水登高，抬眼远望。也不妨栽几朵恬静的花，喝几杯淡雅的茶，种几株芳香的草。感悟真谛，无非自然。因此，当生活的困顿和心灵的迷惘袭来时，我们早已作好准备，舒展身心，气定神闲，泰然处之。进而，不吝惜探询的眼光和脚步，奋然前行。

早春时节，萌动着无限的生机。今年的这个时节较之往年，我们更加深刻地领会到万物因春天有了生命，生命因春天有了灵性，人们将加倍珍惜大地赋予的生命，用心守护上苍赐予的灵性。我深深地俯下身子，把这些日子心里长的草和结的籽，一起种在这片有山有水的肥沃土地中。闲步在人间的三月，这样一个有点仪式感的举动，让我于不经意间，领悟了种草的妙境。

诗意的生活，疼痛的绽放。这个春季，面对疫情中那么多生命的逝去，感悟命无常、生有涯，总有烛光熄灭的那一天，除了天然本身，什么都不能带来，也什么都不能带走。但我们来过，就像我在宅居日记里写的：春天，是所有伤口集体打开的季节。一株株行走的小草，走过严寒、孤寂的一个个伤口，长成了一双双慧眼，那些蛰伏的疼痛争先恐后绽放出生命的颜色，在春天里奔跑……

2020年3月12日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