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处，心安即菩提

——登青华山访卧佛寺记

吴文茹

青华山地处秦岭北麓。景区以山道为轴，全长约3公里，山谷中依次分布着诸多名寺古刹遗址，依次为：前庙、过风楼、石婆庙、头天门、二天门、奎星楼、三天门、四天门、大坪、大顶。民间有说法：过风楼二龙戏水、唐王歇驾，头天门竹掩水绕高道授业，二天门千年古松参天擎挺，三天门小间坪林蓬莱仙境，四天门林荫天地交映春秋，魁星楼独居腹巅放眼苍穹。

青华山势如苍龙仰首，形似巨蟒登空，地势南北走向，形若莲花卧佛。青华山最著名的卧佛寺位于海拔1269米的大顶上，类似于莲花花苞的尖部，因而地理位置险要狭小。青华山正顶，原名摩崖石刻、岱顶、五层楼，为一整块巨大的花岗岩。花岗岩大顶依次建有前殿（山门），东西庑房和后殿。整个大顶左右宽仅20米左右，空间非常狭窄，庑房的墙外即万丈深渊。因此古人便利用垂直空间，雕刻佛像、立体修建起凌空盘旋在悬崖峭壁上的转角楼，真是巧夺天工。它始建于唐朝武德初年（即公元618年），五层楼凌空悬起，楼内楼梯回旋，石洞层层相连，进出口环环相扣。每层供奉不同，类似于石窟，五层琉璃转角楼包裹了整个山头，是卧佛寺的核心。紧挨转角楼的盘龙松距今1300余年，依然拔地参天。

青华山因卧佛著名。一尊以石壁雕凿而成的卧佛长11.60米、宽2.3米，右臂回屈、手掌平伸、枕于头下，侧卧在五层琉璃转角楼里的四拱石洞之中，为全国室内四大石佛之一。卧佛雕工精美、形态生动、慈祥可亲，安眠在巨石之巅的青华山主峰峰顶（卧佛寺内），俯视着广袤的关中平原和古老的西安城。

从卧佛寺后门而出，一块大石立于山顶，名为“回心石”，顶端仅有三四平方米。站在回心石上，一边是一山高过一山，层层叠叠绵延无际；另一边是平原缭绕如梦依稀。记得攀登华山的路上也有一块“回心石”，登华山的人，过青柯坪，转弯过桥、过陡坡之后，就会看见有一石壁上篆刻“回心石”三个大字。以前没有缆车，登华山全程步行，人们走到回心石时，距山门口已五公里多，走过峪道陡坡，至此前路仍漫漫，真正的攀登才开始。再想想前面还有千尺幢，百尺峡，势如刀削，何其艰难，有的人到了回心石就原路折返了；但更多的人到了回心石，坐下来，吃点干粮、补点水分，整理行装，继续前行。“回心石”那个地方，既是让人们小憩片刻，也是给人们一个再次选择的机会。

“回心”，顾名思义就是改变心意。走到那里，如果畏惧不前，选择半途而废，就转回了。青华山的“回心石”，是卧佛寺的最高点，俯视可见寺庙建筑群，默数下去有中峰琉璃塔，奇石卧虎、登天石、大脚印、古石井，南天门、吕祖洞府、青龙卧白松等等天然景观，就势造筑，应运而生，形态各异，气象祥瑞。居高临下，瞻前顾后，左顾右盼，都是崇山峻岭，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无论往哪边走，都是上山和下山。其实，很多时候，人们也只有上下、进退这两个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无关对错成败，只是随缘而遇，量力而行，走向内心。

诗曰：无量楼高千尺悬，回心石上观九天。翻过回心石，右边巨石就是登天石，石上有铁链可攀，左边有一座木楼悬空就是“悬空无量楼”，无量楼的对面半崖是“万花老母殿”，下行可继续穿越终南山脉到净业寺、黄峪寺等等。登青华山、访卧佛寺的次数已经记不清了，所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沙都比较熟悉了，最喜欢春花和冬雪两季的景色，但印象最深的两次是和儿子一起来。当年我们是沿着蜿蜒小路上来的，崎岖难行。近几年修了上山的大路，车都可以开到半山腰。所以每次来，每走到一个地方，就会想起那年和儿子也在这个地方，驻足停留，甚至还记得当时我们交谈的每一句话。现在，距离越远的事情，记忆越清晰，而发生在当下的事情，却总是记不住，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感伤。

仿佛，在记忆消失之前，影子越来越孤独，眼睛仰望天空，脚步徘徊路上，向往水岸。从一座山走向另一座山，从山外走向山内，前行的过程中不断返回自身，终于在一个长满麦草的顶峰，我听到多年前踏出的足音，今天才有回声。我们用文字以外的语言交流，顿觉天地之气在体内流动，身边的每棵树都是菩提树，身边的每朵花都是菩提花，时间变得可长可短，空间也变得似有似无。于是，在孤寂和无助的时候，我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走过了这段路，也许就是源泉。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在回心石上，我默念着王维的《终南山》，思绪天马行空。西安城南多峪口寺庙，山里的寺庙多数都修建在山顶，四面悬崖峭壁，孤世而独立，历尽艰险方可抵达，利于修行；山外的寺庙多数依山而设，交通便捷，香火旺盛，益于弘法。我突然想到认识的一位法师，一半时间在山上修行，一半时间在山下弘法，这种方式或许就是最好的 “回心”。

回心即是佛，莫向外头看。追随时光的步履，在轻暖的阳光微风里，巍峨的群山，庄严的寺庙，静心的梵音，蓦然回首处，心安即菩提。生活中，每一个选择都是一次心灵的泅渡，每一场经历都是一次生命的洗礼，放慢脚步，依心而行，顺心而为，淡泊本真。回心向善，无论山内外，寺里外，都是修行。

（2020年3月22日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