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园之树

吴文茹

小区院子中心有一棵大桂花树，被我称为“镇园之树”。

深秋，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大桂花树开着金黄色的花，花香和色温一样浓厚。但不走近它，不仔细看，不静心闻，很容易错过它的花期。因为，桂花树本身就高大，还给它垒起了一个高出地面一米多、直径三米多的圆形花坛，冬青环绕着它，紧挨着冬青围还圈了木制的凳子。人们坐在那里，背靠着桂花树，仰头望天，就可以看见桂花树茂密的叶子，和叶子间宛若星光的花朵。

院子里还有八九棵小桂花树，开着米黄色的花，香气扑鼻，像初出茅庐的后生一样横冲直撞，满院子都是它们的踪影和气息。它们的不遮不掩，它们的洋洋洒洒，与沉稳含蓄的大桂花树，一动一静，一浓一淡，形成鲜明对照。

有一棵稳重的大桂花树坐镇，有数棵小桂花树的烘托，整个园子的秋天馨香而温暖，那种又甜又香的味道，会让人们联想到很多美好的事物。最应景的应该是王维的那句“人闲桂花落”，还有李白的“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清阴亦可托，何惜树君园。”我想，国庆恰逢中秋，桂花馥郁的香气，就是传说中月亮上广寒宫的桂花树落下的芬芳吧，赐予了吉祥美好的祝福。

大桂花树下，有一弯池塘，像是小小月牙泉。池塘里的荷花已经枯了，但枝叶骨架宛如铜铸铁打的，金褐色的枯荷，与浮在水面的金黄色的桂花，构成了一幅静美的画面。此刻，如果你静静地坐在桂花树下，就会看到一朵朵桂花无声无息地落在水面，慢慢地向荷的四周聚集，渐渐地那幅画的背景就铺满了桂花。

我在大桂花树下，用手机构图拍照。一位70多岁的老妈妈走过来，对着父亲矫健的背影说，你父亲长得帅，拍照拍得好，不像是85岁的老人。

老妈妈问，姑娘你多大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都快58了还姑娘呢。她说你看起来很小，你妈妈看起来也很年轻。老妈妈最后一句话让我心惊，不知道她把院子里哪位老人当作是我的妈妈了。我突然发现，老人们长得都很像，老妈妈就像我的妈妈一样慈祥。只是我的妈妈显得更年轻，因为她离开的时候才63岁。

我站在那里发呆。老妈妈说，你们都喜欢拍照，拍得都那么好，我在小区摄影展看到你们的照片了。我缓过神来，说是啊，小区两年一届的摄影展已经举办五届了，我们每年都获奖。今年我们的作品展出了11张呢。

我准备离开，老妈妈又问，你想拍鸽子吗？我突然明白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了，原先每天早晨在桂树下、池塘边嬉戏吃食的一群白鸽还没有来。老妈妈嘴里发出“咕咕咕”鸽子一样的叫声，白鸽从天而将，落在了老人和我的脚下。老妈妈说，我天天来，和它们熟了，一共13只，你拍吧。我以桂花树为背景，拍了在树下踱步、在半空飞翔的鸽子。老妈妈欢喜地看着我，我开心地笑了。

静水落花，不起波澜。父亲晨练转圈转过来坐在大桂花树下，看着桂花落了一地，不住地说，可惜了，可惜了。我说清晨我已经收拢了很多落花晾在咱家阳台上了。父亲欣慰地笑了，说，可以做成桂花蜜。他笑得比蜜还甜。父亲说，住在这里十三年了，这棵桂花树，今年开花最多，最好。

我拍了一张父亲站在桂花树下的照片，发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孩子，告诉他们，这棵镇园之树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了，高大得足以让他们遥望家乡和亲人。桂花树是香满天下、誉满天下的宝树，是崇高美好、吉祥如意的象征。家园的桂花树守护着我们，家园的桂花树召唤着孩子们，平安归来。父亲像大桂花树一样，是我们大家庭后花园的“镇园之树”，我们像一棵棵小桂花树，围绕着他，幸福花开。

站在树下，我和孩子云端对话，芳香疗愈。此时，如若一阵爽飒的风儿吹过，小小的桂花，轻轻地飘啊，飘落到地上，水面，就像铺上了一层金沙；如若一抹璀璨的阳光撒下，那黄灿灿的流沙，就香甜十足了。

2020.10.4晨9时文茹速记于素雪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