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水

吴文茹

一

抓一把空气，可以拧出水

我想把自己变成空气，变成水

融进九曲溪的任何一曲，随水而生

无论是赤眼鳟还是鳗鲡，只要游在溪中

逆流而上，奔向泉眼。我想把自己拨响

在武夷山的夜色里，跟上鱼的舞步

粼粼的波纹，是新的诗行

二

我像一条鳗鱼，慢游

在温热带、咸淡水交界的海域

将自己掩藏在一片珊瑚礁石中

我不去追逐任何一道肆意的波浪

也不敢去询问它们的来影去踪

心底的歌，像水草一样飘荡

随着水流，放逐寂寥己久的心声

我觉得应该放歌，顺着久违的星光

让山风将摇摆的夜晚填满，或许

唯有我的无眠，方能告慰这深情的海

三

星星，请不要心跳，你一跳，天就醉了

溪流中的竹筏，请不要以诗的名义，搁浅

在无垠的水域，风景在眼窝里漂泊流浪

茶，是你产的，酒，也是你酿的，浪漫的情境

也是你在馥郁的香片和琼浆里，顿挫抑扬

蓝色的长裙，从大王峰漂泊到了玉女峰

大王何在，玉女何在，守候爱的神话何在

四

一把遮阳伞，撑不住天空的水

闽地多雨，潮湿的心，通幽的曲径

古诗里描述的绿袖，长舞，南音清唱

在滴水的树叶上，嫣然地笑

可以轻易地捉住一双妩媚的眼睛

也可以抓住一把痴情的云朵，站在雨中

看一段段枯枝在石头上，长出气根

长出水波，长出鱼跃和鸟鸣

五

月光摇曳的大金湖上

有一潭甘露一样的诗稿

那些水灵灵的词，乘着方舟，一路前行

在清凉的风里，依稀响着木鱼的回声

念诵的经文，耳濡目染。敬一柱高香

举过头顶，一击磬响

像流年交出的岁月，轮回的世事，余音袅袅

暗喻是最好的表达

爱都装在心里，无喜无悲，无悦无殇

六

山是山水是水，江湖已经不是江湖

多低的水谁都能取，多高的山谁都能登

只是一杯香茶，抑或一本闲书，无人垂青

绿树丛中，有花鸟，有亭台，有歌声

便成了一首诗。分行的文字，在紫藤架上

像悬挂的风铃一样

不管是远道还是捷径

每一个标点，每一个单词

都是一阵风，扣响铃声

七

早就知道这里水多

有缘的万水，打坐的光阴，对话敞亮

水，用一个字打开的视角，一开始便蓄满了诗情

湖和溪，在一条船上，有了归一的思想

娓娓道来的绿州和清风

将湖水里的蓝天，说得波澜不惊

已经成熟的荔枝，足以把素秋的青果遗忘

八

大隐之地，有福之州，一次神秘的旅行

九曲十八弯，还是没有打捞出一曲沧浪酬月光

我在案头呼唤鱼儿

它不肯上岸，自由自在的野鱼

已被侠客捕获

好客的主人，把野史煮在小溪中

让宋街的文人墨客们，拿出一沓又一沓的陈词

在一桌香艳的饵料中

水面溅飞细浪，而我退在

一圈圈兴奋的漩涡之外，拍浮，等待波涛依旧

这过程，我仿佛听到一种划水的声响

九

风生水声，心静，不被遐想淹没

在哪里都有山有寺，有些声音似呼唤

走进去听，一瓢水已掬在手心

扬起水袖，高举一朵白莲

写意的山雀栖于浮萍，四周的水

完成一幅圆满的构图。我坐在画里

被木鱼敲着走，正好与前面的影子相联

——《山与水》2021年10月23日首发于《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