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诗，豁然开朗

吴文茹

读丰子恺漫画，越读越有味。

丰子恺先生的水彩作品颇有文人画意境，也被称作“新文人画”。他用简单的线条，朴素的画风，单纯的色彩，朴实的画意，表现了人们的一种生活状态，将无聊的生活变得有趣，让人过目不忘，耐人寻味，心向神往。人们从画中总能读出画外之音，感受到绘画与文学和哲理的完美结合。

丰子恺先生在《画中有诗》自序中说：“余读古人诗，常觉其中佳句，似为现代人生写照，或竟为我代言。盖诗言情，人情千古不变；故为诗千古常新。此即所谓不朽之作也。余每遇不朽之句，讽咏之不足，辄译之为画。不问唐宋人句，概用现代表现。”丰子恺采其诗意，发于佳思而入画，创作了不少具有“古典诗意”的画作。朱自清评说，一幅幅的漫画就如一首首的小诗，带核儿的小诗。我们就像吃橄榄似的老觉着那味儿。

丰子恺画作《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取材自清朝诗人何钱的《普和看梅云》：“酒沽林外野人家，霁日当檐独树斜。小几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茅屋之后青竹数株，茅屋之前梅花一树。东篱之下、几案之上，好友环坐，独留一面相邀梅花，而那梅树似早已心领神会，屈干俯枝相就，更惹得那丛竹儿的眼热，也忍不住探过身来窥望倾听。悠悠南山为屏、稀疏竹篱为障，佳人在侧、梅竹相映，三两知己把盏相对。此景此情此聚，人生能得几回？

《几人相忆在江楼》。现在还有几处这样的江，这样的楼，这样的朋友相忆？但读丰子恺的画，是幸福的，仿佛一个陌生的我也在和他如老朋友般的“相忆”。从画中，看似除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与自由外，没有其他的宏大叙事。但他把宏大叙事融入生活的点滴片段中了，他把每个人的精神都还原到最朴素的境地，摈弃了空洞与虚无。丰子恺先生画中的生活就在他的身边，他体味生活如同品诗，或苦或甜，都是一首好诗。

还有《只是青云浮水上，教人错认作山看》，取材自宋代郑震的《荆江口望见君山》诗意。唐代王维也有诗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看云”隐喻高洁之士超然博大之胸襟。浮云变幻不定，又可生万千意象，所以被历来文人画家不断描摹。丰子恺先生读诗绘画均与当下生活相结合，他的诗与画的融合是精神和意境上的融合。

若以音乐而论，丰子凯的画无疑如天籁之音。一句诗词作为题目让意境扑面而来，再用极简练的笔墨呈现出来。朱光潜在《丰子凯的人品与画品》中写道：“他的画里有诗意，有谐趣，有悲天悯人的意味；它有时使你悠然物外，有时候使你置生市尘，也有时使你啼笑皆非，肃然起敬”。一个个的音符，都含蓄着人间的情调，让人感动于平凡。

余韵悠长弦外音。中国的绘画艺术，素来讲究“留白”、“计白当黑”、“以少少许胜多多许”，讲究“意到而笔不到”。丰子恺先生用毛笔画人简略到眼睛都不画或者只是点一点黑居然还能传神，他的作品中的留白以无胜有，是他绘画艺术的独特魅力。　

读丰子恺先生的画是一种对心灵的抚慰。读画，我们会被其所描绘的意境所陶醉。“茅屋”虽简陋，意味却深长。由丛竹想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雅趣，由梅花想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朦胧。而他笔下的春天，是“儿童不知春，问草何故绿”和“翠拂行人首”，简单又美好。他的画，总在不经意间触人心弦。

古诗新画。那幅《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荏苒，流光容易，童心不老。在丰子恺先生的画中，我们会穿越到一种远古宁静的意境，如“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皆寂，惟闻钟磬音”，令身心愉悦。

丰子恺先生的绘画观是“热爱第一，兴趣第一”。一支笔，一张纸，就可以作画，不必弄太多东西束缚自己。山川青绿，希望蓬勃，我用画笔留住春天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