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噪音

吴文茹

一

白色发自黎明前

开始于一阵电闪雷鸣

忘川河的水漫上堤岸

而桃源的水还在滋长

白色，浮云变成神马

——那是另一片江河水

日夜不息，执黑守白

接着是深蓝的大海

我和我的影子走在云端

宇宙之大，只有空白

二

白色，满世界的白

淹没床，淹没我，淹没了墙

去追赶白云，和昆仑

肃静，漫延，无色的修辞

白色哈达和白帆，渡我过河

木鱼敲出的音符指明方向

白色，白色，满眼睛的白

阡陌纵横的旋律，勾勒真言

告诉我前世，今生，来世的路

走吧，断吧，舍吧，离吧

我该出生入死，去寻觅三生石上的

一个字。我该面对这一幕幕

来自夏天的肃杀

继续执白中盘

三

有白色的声音

呼唤在心灵，它的存在

无人知晓。夜莺唱起“安魂曲”

当你证实一种存在，先把它忘记

这时候，有足够多的颜色

想染指白，就像是层林尽染

就像风，在云雨之间

把它们分开

潮湿的，含水的颜色

变得更加好看。更加缱绻的白

和温度，不是酷热的波斯湾

只是沉浸的，不再浮躁的季节

四

难以分辨的频率仍在散发

我对白噪音的执念，栀子花

荷香的气息愉悦，无声无色的语言

诠释它们唯一的含意

不要试图曲解它们的单调

白炽灯的光清冷而镇定，太阳

光明磊落的存在。夏天的雪域慕斯

是一座并不遥远的冰峰

铺满白的阳关大道。那里

我遗忘了存在，这雪白的梦田

这些镜面一样的水和冰

里面的结构，和白噪音相似

五

风将一个云团推向另一个

我从一张白床单走向另一张

蓝衣裙没有褪去，蓝指甲发亮

蓝色正在一滴水里重生

深蓝，不是世界的尽头

一个在另一个身体里散步，白和蓝

或许在大海里的一叶轻舟

有人在水边等鱼上岸

荷花挡住了淤泥的泛起

如同那个人和那个影子

在空气中，在尘埃里游荡

六

白噪音中，许多声音

突然消失，最走心的白

植入耳蜗，把余生放进去

不知道夠不夠

若就此了却浮生

歌者不止于柔软的音符

驱走耳畔杂乱的音响，让风声

为一种信念而匿迹

七

最想听的声音都在左耳

偏偏左耳突聋。当一切归于寂静

听不见是失聪看不见是失明

当聪明不再我仍信任左耳

挽救听力

是一场颇具仪式感的重建

我喜欢的噪音是白的

这无色的频率

是大自然的暗示

沙沙沙，婴儿不哭了

听

海风的声音吹来

下雨的声音涌起

彩色交响被屏蔽

被白噪音催眠

八

忽视皮肤上的针眼

忽视血管上的疤痕

点滴的水，介入的刀峰

迷路的神经，躁动于棘突的地方

水与岸相望。瓶装的是

回头的药。孤勇的约翰草

长在心里。灵魂轻盈了起来

叫醒白墙上褪去的，影子

一切就此显现出来

像白水，紧跟着血红的流向

九

白噪音占据了左耳

其他声音都被堵塞了

几个音符在空中盘旋

寻找可以安插的线谱

突降的时候

都能显出优势

如同野草丛生

无法撼动树的伟岸

白噪音的世界

白得像一间病房

在这里解密生死

这白的洁癖 

——文茹某夏突发性耳鸣耳聋住院疗愈分行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