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茹
读《回响》,看《回响》。层层迷雾之下的真相,情感的碰撞中人物心灵的归属,令人纠结,引人入戏。 “大坑案”,宛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探寻真相的人沉溺其中,内心翻滚、相互缠绕,形成《回响》。
《回响》有两条叙事线索,一条是凶杀案件侦破,一条是情感心理侦破。女刑警冉咚咚使用的方法是推理。作品通过“推理+心理”表现了人物内心的幽微。但作者没有深度挖掘人物言行的原始动机,而是给予读者无尽的猜测与遐想。这种手法使得人们更容易接近剧中人物,进而走进他们心灵的隐秘之地。
“推理+心理”的手法,表现了一种“镜中人”的存在。但借助不同侧面的结构组合,多重视角形成的镜像,去描写投射其上的人物,会产生严重的“变形”。如当“爱与不爱”的疑问始终回响盘旋,案件的意义就被一种肆意的情绪所淹没,使人们沉迷于有关感情的追问之中。直至结尾,慕达夫貌似痴情的回答引发的却是观众对于现实情感的深深怀疑。“爱与不爱”的问题也延申为什么是“爱”的问题。剧中人对于“爱”的理解逐渐变得扭曲而偏执。这种偏执使得冉咚咚完成了从压迫者向自我惩罚者身份的“变形”。最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和偏执,她问自己:“为什么活成了自己的反义词?但这个疑问始终没有答案。
《回响》中冉咚咚的心理矛盾,是天使与魔鬼的较劲,警察与罪犯的较量,人性与兽性的博弈,理想与现实的对峙。这是作为警察职业的特殊性所决定的。她的多疑与职业有关,但她又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完美主义者,对情感的洁癖,对人性的怀疑,是一种精神疲劳,也是一种心理感冒。《回响》以女性视角、女性爱情传达女性追问,女性力量;以缠绕情节、推理故事为显著艺术特征,在案件侦破与情感侦破两条主线之间,获得心灵与现实的交互回响。
《回响》是拷问现实生活之后发出的回响。情感深挖,心理角逐,没几个人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考验。像侦破案件一样侦察爱情,怀疑、拷问,推理、验证,步步为营,层层逼近,深不可测,深挖到底,既颠覆自己又审视他人,既关注社会现实又触及心理暗礁。作品借案件侦破拆解心理现实,在案件推理中展开情感推理,在案件勘破里直抵人性勘破。案件侦破与感情侦破同频共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剪不断,理还乱,是将爱情案件与婚姻推理同步推进、进行到底的命名与回响。
《回响》既是现实在心灵世界的回响,也是他人在自我空间的回响。情到深处是假恨,恨到深处是真爱。剧中爱情戏码浪漫而煽情。吴文超一手策划的夏冰清与徐山川生日秀,冉咚咚对郑志多浪漫爱情的虚构回忆,易阳春对谢浅草亦真亦幻的被爱妄想症。这些虚幻场景和诗意美学,爱憎善恶的演变和情感游戏的演示,具有讽刺意味和黑色幽默效果,是对人性与爱情的多维审视,更是《回响》实验性文本的集合体现。
《回响》案件真相呈现出多米诺骨牌式的特征。虽然易春阳是直接杀人凶手,但里面有夏冰清爱慕虚荣和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还有易春阳背后的徐山川、徐海涛、吴文超、刘青等,他们都是杀害夏冰清的幕后推手。剧情借易春阳的手做了最后的了断,表现的人性深处之恶,人性背后的阴暗,让人战栗。剧中的易春阳,相貌丑陋,是杀人凶手,喜欢写诗,还是精神分裂症患者。集诸多不堪和不幸于一身,令人深度同情和颇多不适。随着文明程度的降低,生命在一点点的贬值,到最后的简单粗暴,也就值一万块钱,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悲哀和无语。所谓的文明,在原始野蛮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是人性的悲哀,也是社会的悲哀。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回响》中,慕达夫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物形象。是作家学者、大学教授,是中国式好男人、圣母式好丈夫。冉咚咚是一名好警察,但她对于爱情的理想化追求,对于爱人的情感审视、质疑考验,近乎病态的心理,是对自己爱人极度不信任的表现。她看上去是在捍卫爱情与婚姻,但过分的猜忌只能让爱人身心俱疲。类似的家庭悲剧,是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爱情的完美、婚姻的忠诚、家庭的幸福在充满诱惑、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还有吗?作品抛出这个问题,等待更多的回响。但若像侦破案件一样甄别爱情,最后只会令人疚悔。
《回响》,是推理与心理的较量,凶杀与爱情的侦破,是一部具有鲜明实验性质的现实主义作品。“写作状态在卡夫卡式的难以推进与巴尔扎克式的拼命前进中反复跳跃”(作家东西《回响》后记)。对此,深以为然。
时光回响,余音缭绕。社会生活的症结在于学会控制胆怯,夫妻生活的症结在于学会控制反感。《回响》使用了大量的心理学知识元素,对人物的人性进行深层次的展现。同时借助世界名著中的典型人物形象予以诠释,如《爱》里的乔治与安妮,《泰坦尼克号》里的露丝与杰克,《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阿里萨与费尔米娜等等。作品思想表达内敛,体现出一种世界眼光、普世价值观和人类文明的共性。
从小说到电视剧,从意象到画面,《回响》耐读,好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而回响的深层次含义是情感、思想或行为的影响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反复回荡和持续传递,可以成为一种品格的熏陶和精神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