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约

吴文茹

一

巡视千山万水的月，可曾记得江南静等千年的一方荷塘？

浮光掠影的一瞥，留下几何白色的涟漪。在荷色凋谢之后，或许荷塘的心还不够深遂，无法供奉明月天马行空般逍遥，只够几尾青鱼在月光下戏耍。

夜色不知，那一刹轻轻柔柔的绽放，宛若一片薄得不能再薄的月光，切入了梦境，切不开宿命。山把流水揉碎了，一点一滴，流在心中；云把风粘住了，一朵一片，捧在手中。光阴如水，岁月如莲，写一笔流转的时空，一份厚积薄发的深情，得以起程。

山月朦胧，仿佛隐藏着前生的线索，寄万万缕，不得语的脉脉，盈盈一水间的莲，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守了千年。

佛前的宿约，被拈成一个传奇。你不再转身，怕堕入烦嚣的繁冗，我解读你的唯美，典藏你的微醺，赏识你的独真。

想留一枝写意，只是，再素的墨，也画不像你云样的淡；再雅的韵，也咏不出你风样的轻。所以我宁愿，封墨藏韵，痴痴的，静静的，守在这里，风轻云淡，守着你。

二

梦，只是一缕，藏在莲叶下，时深时浅的笑魇，时浓时淡的荷香。而每次被月光惊醒，就结一颗莲子，去凝集甘涩的时光。

风，吹过莲塘，每一朵菡萏都飘逸出同一缕幽香，每一片莲叶都摇曳成同一种婀娜，而每一节藕，都把同一段丝深藏。

何时能把一湖的烟雨，萃炼成一滴晶莹，再用青色的指纹，抚摸飘散在伞边的清香。心中的一朵青莲，沐浴着清幽的梵唱，而一朝秋暮露成霜，谁来割取莲房？

谁在佛前苦求了五百年？你谪入凡间，一季又一季寂寞地开落。静观月色，从杯沿漫起，一盏醇香，你在水面结跏趺坐。

拢一池月光如水，盛一夜金风玉露，盈盈满盏的花语，等一次棹歌而来的婆娑。苎萝村边，浣纱的人去了荷塘；兰舟小楫，采莲的人去了莲池。而小小的睡莲，你浅笑嫣然，有没有捕到你等待的目光？

三

花语殷切，在风里呢喃；花语溅泪，洇透一池的琥珀。有谁感觉到莲的心事，涟漪不起，化作了浮萍，在水面起起落落。

岁月渐深。花季，踩踏着蜻蜓的薄翼而远去。采藕人的歌，被暮色染墨。而你，还在等解语人的路过，等一次深情的对眸。

手中的一瓣莲花，攥了很久，仿佛是缘中注定。只是梦里的粼粼波光，飘着行云，荡着月影，那一瓣，总开不成完美。细细的端详中，每根脉络都像要说什么，很关情，但却是语言无法描绘的仙境秘籍。

于是，我想象的翅膀，开始飞翔，像云彩那样，断断续续，有一景没一景的。直到有一天练成一只雨燕，一直在天山飞；修成一朵雪莲，四季都开花，无怨无悔地守候。

荷香盈袖复经年，皓月浮沉绿水间。静坐空明聆妙法，禅心一瓣自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