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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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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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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离家之后》

离家之后


 

01  视频中的亲情


“妈妈,对不起,最近疫情又反复了,节假日要加班,有点忙,可能清明节就不能回来陪你们祭祖了。”我拿着手机,开着微信群视频,对着手机那头的妈妈低声说着。

“如果没有时间,就不要来回奔波了,祭祖的事有我和你爸爸安排,你不要担心,好好上班!”视频那头,妈妈脸上带着微笑和我聊天,听到我放假不能回家的消息连愣神的功夫都没有,只一个劲儿的宽慰我。

我们家是一个大家庭,祖父母早逝,除了父母,还有我们四兄弟姐妹四人:我、妹妹、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因大家都在外安家和上班的缘故,平时的联系多靠打电话和视频聊天,还好有视频聊天功能,我们能在触之不及的彼端看看亲人的音容笑貌。“你是不是胖了”这句玩笑话也成了我们姐弟间最爱彼此攻击的笑谈。回家见面后都会改成:“你确实胖了耶”。

我和妹妹都已经成家了,婆家离父母挺远的,在今年通高速之前,每次回家都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两个弟弟都在成都上班,平时和我们一样,只有节假日才能回家看看父母。平常我们一大家人联系最多的就是微信视频,把爸妈教会使用微信视频以后,我们一大家人建了一个群,群名很应景,就叫“一大家子”,平时大家就在里面聊天。

“林林说她今年森林防火和疫情防控任务重,清明节假期要值班,不能回家了。”我拿着手机,看见我妈拿手捂着手机,视频那头的妈妈用着她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在对着爸爸低语。

“妈,我们......”妹妹犹豫着出声,似乎怕伤害爸妈。“妈,我们疫情防控任务重,也要值班,不能回来。”妹妹略带哭腔的声音在视频那头响起。妹妹和我一样在乡镇工作,今年初刚结婚,出于疫情防控工作和森林防火工作的需求,结婚后连婚假都没有耍就开始上班,按老家的习俗,结婚后三天要回门都没有回,她心里一直觉得很难过。她胆子小,前两天已经私下和我沟通过放假不能回家的情况,只是一直没敢告诉爸妈,刚听我提起这件事,她忙不迭地把她不能回家的事说给爸妈听。

“二姐,姐没时间,你也不能回去吗?我们项目上......”小弟的声音从视频那头传来,还没有说完,就被三弟的声音打断了。

“姐,我也不能回去,我都毕业了快一年了,还没有稳定的工作,我想等这次公务员省考成绩出来了再回去。”三弟有点颓然地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没有开摄像头,许是怕爸妈为他颓废的状态忧心。

三弟是我们家学历最高的,学的政治学理论,去年刚从硕士研究生班毕业。许是读书的缘故,与社会有点脱节了,特别认死理,性子又执拗,我们大家给的建议都不听,特别像刚毕业时候的我,一门心思想考自己喜欢的地方和喜欢的岗位,一度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势。

彼时,手机那端的父母就静静地听着我们兄妹几人的对话,有点不知所措。

一阵沉默之后,妈妈忽然如实说道:“如果你们忙,不能回来的话没关系的。本来我和你们爸爸商量了一下,如果今年你们姐弟几个放假能回来的话,趁着我们这两年也没出门打工,你们爸爸就去找族长商量一下,今年家族的清明会就由我们家承办。现在你们姐弟几个都不能回来,我们觉得还是缓一缓吧。”

“爸,妈,对不起,没想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三弟略显愧疚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没关系,你安心考试,爸妈也希望大家问起你的工作的时候,你能骄傲的告诉大家!”妈妈特别理解三弟,其实三弟和妈妈的性格很像,都是颇爱面子的人,用爸爸的话说,就是“死爱面子活受罪”。

许是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妈妈就忽然转换了话题:“对了,你们还记得山坳那边的三姨婆吗?过几天就是她的90大寿,她的几个孙子都是包工程做的,在外面找了大钱,到时候那几兄弟都会回来给老人家做大寿,听说还请了县里的歌舞班子表演哩,到时候我多给你们拍点视频看看!”

……

家长里短的话题最容易引起在外游子的共鸣,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此间我们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放假不能回家的事。

 

02  从“留守儿童”到“留守老人”

 

小时候,我们家里很穷,家里五口人(妹妹刚满月就抱养给了别人)总共只有两人分了土地,每年地里的收成上缴粮食税后只够全家的温饱。面临着家里几个小孩的读书问题,父母不得不背上行囊远走家乡,那时候家里面就只剩下10岁的我和年幼的双胞胎弟弟,好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的我在父母有心的培养下,我已经学会了做简单的饭菜和栽种常见的蔬菜,这样我们姐弟三人不至于饿着自己。

那时候在我们的认知里还没有“留守儿童”这样的词汇,村子里面和我家一样的情况的小孩子也有,那时候我们白天经常在一起学习玩耍,也从没有身为“留守儿童”的难过情绪,只是大家想到在外辛苦挣钱的父母,都会不约而同的在生活上尽量节俭一点。

那时候我们与父母之间的联系除了每月固定给父母写一封信,更多的是村口小卖部的一部公用电话,每周末最期待的便是听见赶集归来的的邻居们带来的口信:“幺妹儿,你妈妈叫你们赶快去林家铺子,他们半小时后给你们打电话。”

每当听到这句口信的时候,无论我和弟弟们在干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收拾好自己,用着自己在学校上体育课时都没有的冲劲,飞快地跑到小卖部去。

到了小卖部,我们就一直守在的小商店的玻璃柜前,几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话,听见电话铃声响起,总会伸长了脖子,尖着耳朵去听老板的大嗓门“喂,你找哪个?”在听见妈妈声音的那一瞬间,我们姐弟几个都会不自觉地绷紧身体,双手不自然地先摸摸头发,抹抹脸颊,再用力地扯扯衣角,让自己站得笔直笔直的,仿佛这样爸爸妈妈就能看见我们乖乖的模样。

我们姐弟几个挨个地接过电话,认真地听着爸妈在电话那头的叮嘱,眼睛盯着地面,脚尖不停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嘴里用力又小声地的应答着“嗯,要得……妈,我晓得,你别担心”。爸爸妈妈每次打电话几乎都是先问问我们一个星期的生活情况,再问问我们姐弟几人的学习情况,临了不忘一再地叮嘱我们姐弟几个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将来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这似乎是每个外出打工的父母对留守在家的孩子最大的期盼。

时间也就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我们姐弟几个大学毕业后都离开了家乡在外面的城市打拼,也摆脱了留守儿童的生活,但是生活不会忘了年迈的父母。

我们离开家,成了“游子”;父母回了家,成了“留守老人”。

应是厌倦了常年在外漂泊地生活,父母不愿意跟着我们姐弟几个在外地居住,他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父母回了老家后,脸上的笑容总是藏不住,没事就和邻居拉拉家常,或者是约上三五好友去乡村旅游景点散散心,每当这时候,两个老人也不忘了用手机记录下他们到过的地方,他们眼中的美景,再发在我们家的微信群里面和大家分享,平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向前奔跑着。

日子一久,老父亲和老母亲眼中对亲情和团聚时刻的渴望越来越盛,可他们极力地掩饰着,并且他们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我们姐弟几个均有察觉,私下也曾商量过把父母接出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不过,父母总觉得我们几人还小,不是刚成家就是刚毕业,手里都不宽裕,而他们年龄都不算老,还能照顾自己,不想给我们增添负担,况且他们身边都是熟悉的亲朋好友,在农村生活空气也挺好,每天和邻里邻居拉拉家常也不错。

于是,后来我们姐弟几个就养成了只要放假,就会相约着回家陪陪父母,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阻断了我们归家的脚步,父母也在“留守老人”行列越走越远。

 

03  老父亲老母亲的关爱方式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美丽的白发幸福中发芽,天使的魔法温暖中慈祥!”手机中响起了熟悉的铃声,这是我为我们家的微信群设置的专用铃声,一响起便顿觉亲切。

“妈妈,你们还没有睡觉吗?”这是妹妹的声音,非常幸运地是,妹妹虽然抱养给了别人,在父母有能力抚养我们姐弟几个的时候,找回了妹妹,妹妹也是一个非常明理的孩子,没有对当年父母把她交给别人抚养的事心生埋怨,现在我们一大家子都相处得非常和谐有爱。

“还没有睡觉,你们今天下班了没有?”妈妈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仿佛妈妈就在我们的身旁,听声音估计谁都不能把她和背上背着两个小孩干活的女强人联系起来。

“二妹,今天你们爸爸去了竹林,看见家里面的甜竹笋长势很好,就背上背篓挖了很多,我给你们姐弟几个寄了一点,你们要记得收快递,这竹笋不能放太久,要尽快吃!”妈妈看多了家里面不和谐的电视剧,对我们姐弟几个,都力求做到一碗水端平,不管什么东西,她都会分成四份,分别寄给我们姐弟几个,她常说:“我不管你们需要不,这都是我们做父母的心意,都是我的孩子,妈妈谁都不偏心。”

新年的时候,我们没回家,我们姐弟几个早早地就给父母寄了点钱,让爸妈多买点肉,做点香肠腊肉,我爸爸很喜欢我们老家的柏树枝熏的腊肉。以前在外面打工的时候,他说最想念的就是老家的腊肉。年前的一次微信视频,妈妈的镜头不小心扫过家里悬挂腊肉的地方,我们发现,熏好的腊肉几乎全都分装好寄给了我们姐弟几个;

元宵节时,没有放假,爸爸妈妈就泡了很多糯米,用石磨慢慢地碾成粉,晒干了以后用密封袋封好,还自己买配料做了许多各式各样口味的馅,分成小份包装好,分别寄给了我们姐弟几人;

清明节我们还是没能回去,还没过节日,我们就收到了父母寄来的“清明草粑粑”,爸妈知道我们姐弟都喜欢吃,所以做得很多,随着寄来的粑粑,还有老家的“烧腊”,也就是带着老家味道的卤肉,为此妈妈专门花钱去“烧腊店”当学徒,学成后给我们姐弟几个卤的。

 

每次看着收到的老家的快递,都能想象到父母的殷切期盼,一幕幕都是那么清晰:小黑屋里烟熏雾缭还在聚精会神盯着火势地爸爸妈妈;石磨前用力推着磨盘缓步前进的爸妈;竹林里佝偻着背挖甜竹笋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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