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的七月,和同事到巴山大峡谷景区采访,没想到在满眼翠绿凉风习习的山坳里,竟然遇见一大片向日葵,那金黄色的花朵在太阳下仰着头,满含笑意,一刻不离望着天上。
那天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下车竟然忘了同伴,不顾野草荆棘的挡道,朝着明艳艳的花海奔去。此刻,比我先来的蜜蜂、蝴蝶、野蜂在花盘间绕来绕去,耳畔“嗡嗡嗡”的声音恰如阳春三月的油菜花田,是我有生以来一次最为罕见的际遇,五百多亩金灿灿的向日葵望不到边。
穿梭在金色耀眼的花海,五十多岁的我仿佛回到了童年。忘情之中,我突然发现和少年时奶奶种植的向日葵一样的热烈,个个脸盘儿望着太阳合不拢嘴。一盘挨着一盘的花朵,含情脉脉注视着天空给予它生命的太阳,守望着自己的信仰,追随自己那份执着的坚定。
“花开为仁仔,花落为其家;惟愿多结子,名曰向阳花。”意念中,我不由想起这句描写向日葵的诗句来。因为我从小一直就喜欢向日葵,喜欢它金黄色的花瓣,从认识到认知,到迄今的知天命之年,向日葵一直扎根于心田,却没遇见过这么一大片的向阳花。瞧着那般热烈似火的挑逗,穿行其间,我如恋人一样珍惜这次邂逅的缘分。于是,含情脉脉修饰着每一个画面,一个劲儿地拍摄着那一张张熟悉而阳光的脸庞,忘情地亲吻着,嗅着花盘儿散发出的浓浓情意,陶醉在久别重逢中,将它陆续装进胃口大开的存储卡。
一游客为讨女人的芳心,不停地调换着角度,拍摄着女人与花儿亲密的靓照。我很羡慕,偷偷地拍摄一个镜头,与向日葵一样美。不敢过多打扰那对恋人,我依然游弋在向日葵姐妹们的宽大胸怀里,与它们对视着只有我之间相互能懂的哑语。但见炙热的阳光下,株株舒展着不屈宽大的叶片脉络清晰,圆盘里密集的籽粒与太阳温情对视,摄取着太阳的精华来饱满私囊。
我喜欢它此刻风情万种的张扬与热烈,它不像有些花朵那么扭扭捏捏,任凭蜜蜂、蝴蝶儿放任的瘙痒依然笑口大开。向日葵是丰盈的,它与那些艳丽的花朵是不同的,除了花开时的绚丽,它还肩负一份沉甸甸的收获。
小时候,我奶奶总是喜欢在菜园子边上栽种一棵棵向日葵,向日葵落地生根之后,就飞快地生长,叶子由两片长成了四片、六片、八片……茎笔直而粗壮,河沟里吹来再大的风也吹不倒。等长到奶奶一样高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细小的圆盘从顶尖的叶子间露出脸儿,脸儿一样的花盘边上开着金灿灿的花,就像那份浓郁打翻了的染料盒,于是,奶奶的菜园子边上就像围上了一圈金色的彩带。花香引来无数的蜂蝶。我经常去奶奶的菜园子,仰望着那些金色的花朵,知道在稻谷收获不久,它就会沉甸甸地埋下头,把饱满的子粒奉献给人们。向日葵成熟的日子,奶奶把花盘割下来,就把籽粒搓下来放入簸箕和筛子里晒干,给我们炒着吃,那是我小时候最盼望的零食了。剩余的,奶奶就装在小布袋里,这样,年三十晚上的时候,我就到奶奶家里守着旺旺的柴火除旧岁,吃着奶奶炒得香喷喷的瓜子,漫长的除夕夜也就不那么漫长了。
回来的路上我在想,能在巴山大峡谷再次遇见向日葵,不仅羡慕它追求太阳目标的坚定,风雨不改,而且也让我又忆起疼我故去的奶奶,竟然觉得向日葵充满了人间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