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春意盎然。一个周末,我有幸和达川、宣汉的采风文友一起相聚明月,漫步在明月灿烂的春光里,读观音寺、多宝寺佛教文化的由来,赏摩崖石刻妙笔、林荫道上春色,听林中鸟儿啼鸣,嗅林子飘来野花的馨香。走着走着,忽见步道旁边的林子里,一树树簇拥着的小白花像少女频频微笑,吸引了我的眼球,不得不停下脚步,走近我熟悉不过的火棘子花面前。于是我像儿时一样心花怒放,借用手机的镜头尽情抚摸着、亲吻着,把笑盈盈的小花朵藏进小屋里。随后我一路饱览明月沿途的风景,一路翻看着火棘子花的倩影,心想着,此刻故乡的火棘子花也一定开了。
火棘子花,一个很美而酸甜的名字。一直的我只知道它的别名叫酸枣,火棘子的大名还是后来请教桂德承老师获得的。每朵纯一色洁白的五片花瓣,密密匝匝的紧紧簇拥着,胡须一样的花蕊儿向上伸展,笑盈盈虽不剔透,却素朴得像故乡小河边那些洗衣的农家姑娘。
如同故乡已是心灵深处的记忆一样,火棘子花也已是遥远的回忆了。那时,故乡生长的火棘子花不是很多,在我家对面的山坡上生长着。其实,如果单凭火棘子花的外观,就会如同那路边上其它一簇簇毫不起眼的野花一样,实在不会勾起我太多的回忆。
火棘子花之吸引我,不是因为它簇拥着花瓣的洁白,也不是因为在故乡的“物以稀为贵”,而完完全全缘于它的,是它勾引来了可爱的蜜蜂和蝴蝶!
儿时的四月天,我和小伙伴放牛山坡便无所事事,就循着花香去折那鲜妍的野山茶花;还曾爬上高高的山崖,去采摘那红艳艳的杜鹃花。然而那些娇艳明媚的鲜花每每采摘到手后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都道花是香的,它们却总刺激不了我的神经,于那些花的兴趣仅能停留在远远的观赏中。
然而火棘子花却不同。它不以强烈的外观印象冲击你,但它从心底里“招蜂引蝶”而来的蜜蜂、蝴蝶却会牵引住你的脚步,令人不由地踅转身,循着它传过来的“嗡嗡”声一路找寻,最后将目光停驻在它那洁白的花瓣上!那蜜蜂在簇拥的花朵里跳来跳去,那蝴蝶飞来飞去之后落在花瓣上,叮住花蕊忘情地亲吻,仿佛火棘子花是它们私有的产物,毫不顾忌身边有人的注视。那会儿我不会消停,蜜蜂我是不敢惹的,它屁股上有刺,我曾被蜜蜂刺得睁不开眼;而蝴蝶就构不成威胁,当它尽情地亲吻花蕊时,我悄无声息伸出小手,逮住蝴蝶竖起的翅膀,往往这时的蝴蝶就会一阵颤抖,直到被我们装进塑料袋里还在扑腾。只要在火棘子花丛里呆久了,才觉得它不像槐花那样,在你的鼻子受了它的刺激之后有种想逃的感觉;而它的芳香含蓄不外泄,只有你贴近鼻翼猛力嗅闻才能感觉出来香气。
是的,火棘子花的香气清淡而隐秘,得需靠近猛力嗅着,你才能感受到它那种沁入心脾的芬芳!那种芬芳令人清爽微醉,却又能驱走人的慵懒疲倦,令人心旷神怡而反复流连。至少在我的童年,火棘子花和蜜蜂、蝴蝶、天上的白云、山涧的溪水一样,是我能感受春光旖旎的重要佐证。
还让我刻骨铭心的另一个理由,火棘子花被蜜蜂和蝴蝶的亲吻,怀上了它可爱的“宝宝”,一旦到了冬天,那“宝宝”红扑扑的,小脸蛋细小圆圆的,在枝丫上尽显它的妩媚,引来林子里的松鼠、刺猬,当做了寒冬里的食物。
儿时的老家,成熟的火棘子也是我和小伙伴嘴里的美食。放牛饿了,冬天野地的山坡上没有果子,地里的红苕早已挖干净,只有荆棘丛生保护完好的火棘子,红红的小玛瑙挂在枝丫上,挑逗着饿极了的我和小伙伴。顾不得荆棘丛生的挡道,山岩有多高,我们都要攀上去钻进荆棘丛生的火棘子树下,用划破口子的小手摘下小玛瑙,狼吞虎咽吃进肚里。不仅如此,父辈们上山砍柴或几十里地去劳作,肚子饥了,就把它当作搁寄在荒野里的口粮来充饥。
火棘子,这个名字里面有着辛酸苦涩的意味,现在这样想着,就觉得这种小果子愈加楚楚可怜!
那时候,父亲每年冬天都要到陡嘴的山林里去砍柴,回来时背着一捆柴的外边,总会插着几枝红红的火棘子。他把柴放到院坝后,就进屋洗脸洗脚,母亲则给他端出热腾腾的饭菜。
这时,妹妹和小弟弟就争着吃这种小玛瑙一样的果子。
这果子并不好吃,又酸又涩,隐隐约约有点甜味儿,可是,我和妹妹、小弟那时吃得都很香。我现在生活的县城里,这火棘子已经移栽到一些绿化带里,到了四月开着小白花,到了冬季红红的小果子一坨坨挂在枝丫上,看起来十分的醒目,可就是没有人前去品尝。
任何一种事物只要在童年喜爱过,就会喜爱整整一生。所以,我对火棘子花和小玛瑙一样的红果子有着很深的感情!
多少年过去了,离开故乡也已久远,火棘子花的暗香已然成了记忆中的东西了。今又四月,火棘子花开了,我分明地听见故乡的火棘子花开的声音——一个混合着旖旎春光的美妙声音!而且,分明地,在这花开的天籁声音里,我还听见一个纯真的女童音,妹妹说:“我家对面的山坡有好多火棘子花,你想去看蜜蜂,捉蝴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