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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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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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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春天

虎年的春天,让我格外的温馨,新年里又见到如春天般温暖的母亲。

正月初四下午,年迈的母亲随妹妹一家从百里开外的老家,一路春风般来到家里,让我大吃一惊。第二天妹妹一家返回时,母亲跟着要走,被我劝留了下来。说趁着春节假期,闲暇的我好好陪着母亲,陪她到场镇公园里走一走,到附近的景点看一看。

母亲的皱纹明显比去年增添了许多,可走起路来却依然很稳健,走起路来没有喘息声,说着话儿底气充足。一路上我很欣慰,母亲如此高龄却有着不减当年的脚力,犹如行走在春风里。

与母亲拉着家常,问母亲需要什么?母亲摇头笑着说:“现在家里啥都不缺,你爸身体也好,我每年来你家多耍几次,看一看曾孙们的成长就足够……”母亲的话让我一阵窃喜。是啊,做子女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亲有一个强健的身体,那个不感谢母亲昨天对儿女们的辛勤付出,那个做奶奶的心中不一直念叨着子孙的成长?回想母亲一路走过的岁月,脑海里又萦绕着母亲那些年渐行渐远的往事,像春天般温暖着我的心。

母亲历来喜欢春天,因为春天的风儿温柔,太阳光和煦,大地满眼都是鲜艳的花儿,满心都是温暖的春意,让人惬意而有盼头。在我储存的记忆里,母亲历来把“一年之计在于春”牢记心里,落实在“一天之际在于晨”的奔波中。在过去的春天里,母亲都是提早计划,提早盘算,春天一直是她最忙碌的季节,是她维系着一年四季,足够的柴米油盐让全家得以丰衣足食。

小时的我不懂事,只晓得母亲和父亲就是姊妹仨的主心骨,一日三餐只管张着嘴巴要吃的,吃饱喝足高兴了就蹦蹦跳跳找玩伴玩耍,生活在无忧无虑的温柔春天里。

读初中那时,我渐渐懂得读着母亲的脸谱,遇到家里的喜事也好,遇到困难也罢,母亲的脸上总是挂着春天里的笑容,把心事藏于心底。不论三姊妹的学习成绩好与差,放牛贪玩牛儿吃了邻居的庄稼也罢,母亲的脸上总是挂着春天花儿般的微笑,话语里总是多鼓励少批评,让我感到既温馨又严厉,对自己有着知耻而痛改错事,害怕再让母亲担心而分忧。

七十年代里,川东老家是一个贫穷的乡村,像母亲和父亲这样供养三个孩子的农村家庭里,缺吃,少穿,经济拮据是难免的,多数人家的父母因抚养儿女入不敷出,常常谩骂孩子贪吃贪玩,不让孩子上学读书。而我们家里,经过父母用勤劳的双手,屋团屋转却是果树成荫,树底下每个季节都种着蔬菜,想吃什么菜,应什么季节卖什么果,穿衣吃饭不成问题。生产队里的婶娘叔伯就佩服父母的一双手,是啥秘诀把家庭弄得得有滋有味的呢?我迄今才弄清楚,母亲是用她脸上写满笑意的春天,带着我们走过四季,她的身躯如同希望的田野,长满了我们需要的能量,带着我们走过了年复一年的困难年景。

母亲读过初小,当过大集体时代生产队的食堂管理员,用童叟无欺待人的姿态,让社员吃到公平的饭菜。那时候母亲二十来岁,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说起话来和风细雨的,做起事儿有条不紊。村里的一位长辈在旧学堂读过私塾,水平算是村里最高的,说起话来颇有些文采,他佩服母亲工作中的为人处事,说母亲像春天里的风儿柔柔的,像春天的雨润润的,像百灵鸟唱着春天的歌儿甜甜的。

母亲对待春天从不荒废。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我家居住半山腰,平时少有人光顾。母亲充分利用大好春光,将屋团屋转栽上李子树、橙子树、桃子树、梨树,几年后树长成,春夏开着香喷喷的花,秋天结着丰收的果,这就让人患了“红眼病”。

    一天上午,父母到青龙嘴地里锄草,几个陌生人人来到我家,凶巴巴的叫我喊父母回家,说是我家栽的这些果树是搞资本主义复辟,要砍掉这些尾巴。那时的我只有十来岁,胆子还是挺大的,拿着一根木棍背靠着树来回舞动着,不让工作队员靠近果树。其中一个队员是母亲的隔房兄弟,我喊他舅舅,他跨上几步想靠近果树用弯刀砍,被我一棒打在了舅舅的臂膀上,弯刀掉落在地上。

这时候,父母被小妹从地里叫了回来,父亲走上前给了我一个耳巴子,屈辱的我大哭起来。我觉得保护自家的果树没有错,便哭着扑到母亲怀里,我满心希望母亲能责怪父亲,以缓解我心头对父亲的怨气。

谁知母亲一脸的平静,既没有责怪父亲,也没有安抚我。我无助地望着母亲,一时竟不知所措。那天晚上,熟睡中的我被一阵说话声惊醒,便悄悄推开门,见母亲和父亲在外屋的板凳上坐着,母亲在对父亲说:“孩子今天护果树做得对,你为何还要伸手去打华儿呢?”父亲说:“华儿今天用木棒打人就是不对,若不是被打的是他舅舅,要是打伤另外一个工作队员,那我们这些树能够保得住吗?……”我突然跑出屋外,扑伏在父亲的大腿边,拉着父亲的手说:“爸爸,我错了,不该用木棍乱伤人。”我又拉着妈妈的手说:“你也打我几下吧,我不应该用木棒打人。”那晚,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这一抚摸就过去了50多年……

母亲和我摆着那些年的往事,纠结在心里的疙瘩得以解开,额头上的皱纹仿佛平坦而光彩。阳光下春风柔软,78岁高龄的母亲站在公园的小山顶上,看着对面鸭池村满园的果树、延伸农家院坝的水泥路、矗立园中的新房,嘴里头一直喋喋不休,笑呵呵的赞个不停。

回走下坡的石梯路,我牵着母亲走一会儿便坐在椅子上小憩。看着面前苍老的母亲,她已失去当年生机的身躯,而没变的,是她那春风般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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