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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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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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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小油灯

                                                       文/吴兴华

上周末回家,恰遇小镇部分街道检修停电,我家深受其害,只好去楼下买回蜡烛,点亮二十来平米客厅的黑暗。我岳父平时爱看新闻,便在烛光中和他聊了会天南地北的新鲜事。或许是等电的时间有点长,八十四岁高龄的岳父只好放弃每晚看电视新闻到九点的习惯,提前回寝室睡觉。妻子见岳父一睡,也赶忙躺在沙发床上,和我说着说着话,慢慢地入眠梦乡。
喜欢熬夜的我,没有一丝睡意,只好从带回的包里拿出一本刚出刊的文学期刊翻着,来消磨来电前的漫长时光。看着看着模糊的文字,感觉到蜡烛散发出的微弱光亮不够用,下意识抬头望着头顶上的灯具,默念着供电部门快点修好送电。光亮的微弱,看书字迹的模糊,我只好借着微弱的亮光静坐,思绪却不禁往岁月的深处游走,一盏如豆的灯火萦绕着我的脑海,那就是我童年的小油灯。
小时侯,我家的那盏小油灯,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灯具,是父亲亲手做的煤油灯。这样的油灯在我们老家几乎是家家都有,只是形状不同,用途是一个。说起小油灯的样子,那装油的器皿有墨水瓶、有药瓶、有铁盒子的、还有玻璃的,有大的、有小的,那穿灯芯用的芯柱子有短的,有长的,还有的干脆把芯子直接穿在铁皮盖上。我记忆犹新,家里用的小油灯是一个玻璃瓶,是父亲从赤脚医生处买的感冒药用后的瓶子,并亲手改做成了煤油灯。
那时候,煤油灯在我们乡村被誉为“香饽饽”。当山村的夜如静止了一般时,错落简陋的屋子里,闪烁着一朵一朵亮闪亮闪萤火虫一样的小油灯。这时候,只有小油灯每晚抖动着的小火苗,才让家家户户看似寂静的生活鲜活起来。
童年,我居住的三合院老家在半山腰的林子里,每当太阳落下对面的山尖,天色就暗下来,劳累一天的父母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划燃一根火柴,点燃细小的灯芯,小油灯立刻发出昏黄的光,窄小的屋子便清晰可见,充满着生机。油灯下,母亲一边忙着家里的活计,一边对我和妹妹说:“你们快去写作业,等写完了作业,妈妈给你们一人一个煎鸡蛋吃。”母亲的话就是一道兴奋剂,让我和妹妹迅速地拿来书包,把小油灯端到桌子中央,我们俩趴在桌上认真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那缺油的年代,我和妹妹写作业都是挤在一块,在一盏油灯下做着不同的作业,从没有发生过拥挤和争夺文具之类的事件,都是当哥哥的我让着小妹,每晚一起小心翼翼地翻书写字,也从不敢喘一口粗气,怕一不留神就把小油灯给吹灭了、掀翻了,那样屋子就会一片漆黑。
昏黄的小油灯下,母亲总有操持不完的家务。一年365天的夜晚,每当我一觉醒来解手,总见到堂屋昏黄的小油灯亮着,母亲的影像在昏黄的土墙上播放:缝衣钉扣,飞针走线扎鞋底。母亲扎鞋底十分用心,每扎一针她都要埋一下头看针脚的细密,再用食指和拇指用力拔出负荷沉重的针,伸展右臂拉出麻绳,然后将麻绳往右手掌绕上几圈,用力拉牢实。那年月,母亲为了节约开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故事,一直不知道疲倦和劳累。那童年,每当我和妹妹穿着新布鞋上学,招来同学们羡慕的眼光,只觉得冬天的脚很暖和,不知道母亲操劳的辛苦。
除了在昏黄的灯光下扎鞋底,缝衣服,母亲还在油灯下给我们做些好吃的。有平时的煎鸡蛋、蛋炒饭,有过年的炒花生、炒南瓜子、荷包蛋、炖猪蹄……特别是每一年的端午节,是我们这些大山里的孩子最幸福的日子,那天谁家只要是先炸面坨坨,满院子的大人细娃都能闻到面坨坨的香气,凑上门的我们这群后生还能够吃到一两个面坨坨。尽管吃了婶婶们炸的面坨坨,我总认为没有自己母亲炸的香。炸面坨坨是母亲的一门绝活,我毫不骄傲地说。
记得只要每年的端午节到来的前一天,母亲就开始张罗着炸面坨坨的前期准备。我和妹妹每逢这时,就如同过年要穿新衣服一样欢呼雀跃,激动不已,盼望着母亲能及时发酵和面,等到端午节头天晚上母亲按时炸面坨坨,吃它个肚子鼓圆,饱嗝不断。炸面坨坨最关键的环节是发面,要在端午节的头天前的晚上发面,这是母亲总结出的经验,这样炸出的面坨坨个大,吃起松软脆香。
炸面坨坨的那天晚上,母亲端出发酵后的面筋,又再添加些面粉、鸡蛋和鲜茴香叶,一阵搅拌均匀后,用锅盖盖住瓷盆口,让和好的面继续发酵。随后,母亲把油灯端到灶台上,挽起袖子洗净锅,点燃柴火将锅烧干,倒进自家产的菜籽油,等油烧出香味来,便用一双筷子熟练地在和好的发面里打个滚,筷子上缠着一个不规则的小面团,迅速放进油锅里,顿时面团在油锅中沸腾,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声响。母亲又用预备好的另一双筷子轻轻地翻动,那经过发酵后的细小面团随着母亲筷子的来回翻动迅速膨胀,约三四分钟后,焦黄的面坨坨被母亲用筷子沥干起锅,夹往筲箕里。我和妹妹一直守在锅边,看着面团不停入锅,看着面团四周翻滚着油花,黄橙橙的面坨坨漂浮在油上面,让我们不流口水才怪呢。母亲炸出来的面坨坨,黄里透亮,薄处焦脆,厚处绵香,咬一口顺嘴流油,又香又脆,那真是合我和妹妹的胃口。
只要母亲从锅里把面坨坨一个一个捞起来放在筲箕里,我是第一个抢先伸手抓一个放到嘴边,边吹边塞进嘴里美滋滋的吃起来。而妹妹总是让母亲开了口,才用筷子夹住一个,一边看面坨坨的“坨”型,一边慢条斯理小口吃着!往往这时候,我看见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的脸上和嘴边都在笑。特别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便取来一个小碗,装上满满的面坨坨让我吃个饱。
那些年,在每次炸面坨坨时,母亲总是炸满满的一大筲箕,第二天端午节的中午端给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吃。叽叽喳喳的小伙伴们围着母亲,你一个,他一个,拿到手里就美美的吃,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上绽放出春天般的花朵,心里盛满了收获的期待,荡漾着节日的欢乐。安静而悠闲的三合院随之热闹起来,香甜的面坨坨里蕴藏着浓浓的节日欢庆。今天一想起,舌尖上又溢出母亲做出的饭香。
油灯下,少言寡语的父亲当完了母亲的下手,时不时陪坐在我和妹妹的身边,一边看着我和妹妹写字,一边为我们摇着扇子驱赶着蚊虫,重复讲着《三国》《水浒传》里的故事……童年那些年的时光,有父母的照应,有小油灯的陪伴,我感到特别的温馨与惬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的童年是衣食无忧,又快乐如鱼,乡村时光虽然简朴,但油灯下的日子却充满着无穷的欢乐。
如今,时代的步伐正向着小康迈进,目不暇接的新事物、新成果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崭新的日子里,我常转身回到悠远的岁月中,打捞那些难忘的生活片段,重温宝贵的记忆。那盏童年的小油灯,曾给了夜幕中的小村庄和童年的我难以抹去的温暖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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