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下雪了,月亮坪下雪太美了!
听同事电话里眉飞色舞说起月亮坪下了第一场大雪,我就心痒痒。说实话,工作在县城十多年,我很久没有看到过广袤无垠的雪景了。虽然说每到冬天,县城对面的笔架山顶也零零絮絮覆盖了几场雪,但我总感觉没有儿时乡村那样雪压青松、竹木弯腰的痛快和酣畅淋漓。
好在今天是个周末,月亮坪距离我居住的小镇不远,于是邀约几个伙伴,驱车沿着弯弯曲曲的210国道,从毛坝段礅子河左转五里坝沿盘山公路行驶三十多分钟,银装素裹的月亮坪就呈现在眼帘。
远远望去,浓密高大的林海披上银装,整个月亮坪淹没在雪海里,犹如儿时读过的“林海雪原”。下得车来,寒风低吼,用它那宽大无形的手掌,毫不客气地掌掴着我们露出的脸。同伴们只得将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头上,又将拉链锁得严严实实,把手揣在衣兜里,缩着脖子,缓缓踩着积雪前行。我仿佛找到了儿时的快感,跑上前捧着积雪捏成雪球,朝着同伴头顶上的树丫扔去。树丫霎时遭到打击,树枝上的积雪打了个寒颤,齐刷刷流成一条白练掉落在同伴头上,一声声惊呼后,我们打起雪仗来。
一阵嬉闹后,我们再也不觉得那么冷了,一起朝知青林进发。此刻的知青林,原来傲立的水杉耷拉着脑袋,枝桠裹着冰凌和积雪,失去了春夏的光彩;地面柔软的树叶盖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嘎吱”踩着淹没了鞋面,一行行脚印留在了身后;或许是我们的到来,说笑声、脚步声惊醒了树丫里藏着的松鼠,那松鼠一阵跳跃,抖落了树丫上的积雪,纷纷飘落在我们身上,华发变白发,融入在粉妆玉砌的林海中,成了一个个雪人。
来到最高处新建的“月麓别院”楼顶护栏边,远望漫无边际的白雪装饰着的林海,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皓然一色,脑海里不禁萦绕着儿时对下雪的又恨又爱。
恨是因为儿时生活条件不好,家里没有充足的过冬衣物提供,学校的教室没有暖气,唯有脚下一个小烘笼,头一节课烘笼里还有点火气,到了第二节课就冷冰冰的。整整一个冬天,冷了就跺脚,下了课结伴“挤油”或在操场跑圈热身。特别是下雪时节,寒气袭人的天气,把我的耳朵、手和脚冻裂了很多小口子,脓水顺着口子流出来,结成软软的疤。偶尔不小心戴帽子、洗手或碰一下,冻伤的疤痕便张开一小口,血沿着伤口渗出来,旧疤还没长结实,新疤又被冻出来。到了春天,天气稍微回暖,冻伤的地方痒得我很难受,手抓伤口又疼,不抓心里又不舒服,只能埋怨该死的鬼天气。
那时,我也喜爱下雪。在农村,寒假不像暑假那样有很多活路,村子里的父辈闲着也就热闹起来。纷纷扬扬几场大雪过后,大人们三五几个串门而聚,围着火坑摆着龙门阵。而我们这些跟屁虫,都穿着笨重的棉衣、棉裤,结伴在屋前屋后尽情地做雪人,肆无忌惮地在草堆里打雪仗,想怎么放纵就怎么放纵,捣蛋淘气却气恼了父母。好好的棉衣棉裤,早上出门前还完好无损,中午或下午回到家,胳膊肘和屁股处不知何时磨穿了几道口子,雪白的棉花露在外面,挨打挨骂也就理所当然了。然而打归打、骂归骂,为了让我穿得暖和,晚上母亲让我把这仅有的一套棉衣棉裤脱下来,一针一线地缝补好,刷洗干净,然后在柴火边上烤干。第二天,我穿着母亲精心打理的衣服,屁股还没暖热,在伙伴们的吆喝下,顾不得寒冷,又偷偷溜出了门。
离开月亮坪,雪花仍在飞舞。此刻已随心愿,我心安然。我想,这一场赏雪是我对生活的热爱,也是自己对往昔岁月的怀念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