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也没想到,我37年前能够走出大山献身国防,回乡又拥有一份让父老乡亲羡慕的工作,还得益于那年家里被盗的一只大公鸡。
1981年11月中旬的一天,我从茶场收工回家,父母和弟弟、妹妹走亲戚未回。那晚独自看书,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着,到天亮都没听见熟悉的公鸡报晓,却被门外咚咚的捶门声给震醒了。门外的爷爷一边捶门一边大声呼喊:“华儿快点起来,你家的大公鸡被小偷偷走了!”
我赶紧打开门,爷爷十分着急地告诉我:“天麻麻亮的时候,你舅妈瞧见一人提着一只大鸡公从院子跑出,朝着公路往街上方向去了,你还不快点去追。”
我一路小跑追到街上,从下街找到上街,找了所有的街市,哪有我家大鸡公的踪影,累得我满头大汗。寻找无果,返家到公社大门外街口时,恰遇村上的民兵连长,他把我拉到一边,问我今年多大了,想不想去当兵。我忙告诉朱连长:己快满十八岁,想去当兵。于是,朱连长带着我疾步来到公社武装部,找到魏部长说明了我的情况。魏部长见我很结实,又有高中文化,欣然同意,让我赶紧填了一张体检表,催我赶快到区武装部体检站。那天的体检,我把丢失公鸡的事儿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一关一关接受检查,到下午两点多,就顺利通过了最后一关的总检。
回到家里,走人户的父母已经回家,见二老没有责怪我,心里堵着的石头也落了。当晚,还把我考兵的事儿告诉了父母。父亲没有言语,母亲叹了口气说:“我们家没有背膀子,考了也白考!”我也没抱着多大希望,仍然往返于家和茶场之间。
十一月最后一个傍晚,下着鹅毛大雪。我从茶场回到家门口的院坝,眼尖的妹妹欢天喜地跑出屋:“哥哥你考起兵了,哥哥当兵了!”并将盖着红红公章的入伍通知书递到我手里。那刻,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能够考上兵,去外面闯世界。我久久盯着久盼而陌生的入伍通知书,任凭天上的雪花数落,任凭河沟吹来的阵阵寒风刺骨,心里却已透出阵阵暖流。
一进门,平时少有的肉香便扑入鼻腔,母亲正切着我过年时最爱吃的猪头肉,顺手送了一块在我嘴里,脸上写满了灿烂的笑意。父亲从门外回来,头发上还有一层没有融化的雪花,手里提着一瓶红高粱白酒高兴地说:“今天是咱们家华儿的大喜事,今晚上父子俩破例多喝两杯!”住在上院子的爷爷奶奶听说我从茶场回来,也赶忙来到家里,顿时家中平添了少有的热闹。晚饭间,从不沾酒的爷爷、奶奶,和父亲与我第一次碰杯,祝贺我考上解放军。
十二月六日是新兵集中的日子,那天早上大队组织欢送,远房的支部书记舅舅给我戴上大红花,一队敲锣打鼓的乡亲送我到了乡武装部。
第二天来为我送行的只有九岁的弟弟,我们没有像大人一样对话,他只是紧跟着车身,踮起脚尖盯紧我挥着小手,示意着哥哥慢走,一路平安!身旁一起参军的同乡,有的突然放声大哭,而我只是望着弟弟挥手告别。汽车路过我家附近石桥时,爷爷奶奶、父母和妹妹却早已站在桥栏边,不停挥着手,喊着我的乳名,我站在车厢边,挥着右手,喊着爷爷奶奶再见,父亲母亲再见,妹妹再见!直到汽车转过一个大山湾,看不见老家的石桥了,但我还听见对面大山反弹传来的亲人呼喊……
今年端午节回老家看望父母,二老喜上眉梢,一杯酒后的父亲又开始唠叨,说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靠我们家那只被盗大公鸡的促成。
一直以来,我心里都装着大公鸡牵线搭桥的缘分,也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