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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世事多更迭,按照历史的惯常,不会因为某一人某一物的缺位,世界就停止发展。但是如果对于具体的个体足够重视,也许可以发现,哪怕只是任何一点小小的异样,也终将产生出另一番因果与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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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崇宁路地摊已经被取缔,城中公园里开出了花鸟市场,经营户搬迁进店面,节假日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临时地摊则照常允许,都被集中到公园里一片广场上,市场开始有了点规范的气象。这个行业都说“一放就乱,一抓就死”,现在比以前规整多了,却丝毫没有死的迹象,还是那样活活泼泼,还是那样兴。赶上了好时代呀,谁说不是呢。各地都在大拆大建搞基础建设,不要说荒郊野外兴修高速公路、拓建工业园区这样的基建项目要挖出多少古墓遗迹,就是在城市中,多少古街古区成片被改造或拆迁,又有多少旧族老宅的古物遗存流散出来,流通进了市场,成为地皮客古玩商手上奇货可居的尖货,成为鉴赏家收藏者书斋里的名件、心头好。百年难得一见的历史性机遇了,赶上是你运气,抓住了机会也是命里该着。没赶上?甚至有些人坐看着机遇擦肩而过转瞬即逝?命里无时莫强求,也是你活该!
说是花鸟市场,其实品类繁杂,并不囿于花鸟宠物和玩具杂物,市场的主角倒是那些今天开门明天不开门、吊儿郎当的古玩店。你一盆花一只鸟能值多少钱?兰花炒得热了吧,可一苗好兰花到底能卖多少?上万的算高级货了吧,十几万一苗听是听说过啊,可并不在这种市场里啊,对于这市场里的人来讲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传闻,煞煞嘴瘾罢了。要说真金白银做大交易,当然只有人家古玩店:人家那行话怎么说来着?一百人民币叫作“一块”,一万现大洋只不过“一百块”,口轻飘飘的,人民币就像是西瓜皮,妈的!
如果单位事情不忙,他下午两点来钟多半会去花鸟市场逛一圈。机关里开会一般都在上午,如果安排在下午则一点钟至迟一点半肯定开场。到了两点,脚头松的人已经编着理由“外出”了,而中午溜出去打牙祭的同志怕还在基层单位食堂里面“检查工作”,办公楼里人就稀松了,每个处室确保都开着门亮着灯,有那么一两个人留下来接接电话就行了。谁溜谁留,各自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会约定俗成养成一定之规,都是些头顶拍拍脚底板会响的人,谁心里不记着一本帐,谁肯吃亏呢。这种单位里,明面上是由各种规章制度在管着,可暗地里起到约束和平衡作用的,还是人心。谁都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做得太过分,要讲偷懒,大家基本上也就是匀着来轮着来,否则怎么摆得平。但是行政办公室的工作有点特殊,按照惯例是局长没到你该先到,局长没走你不能走。现在的这位局长就说过“办公室工作无大事,办公室工作无小事”嘛,他本人是从市政府副秘书长职位上下派的,对这个部门的工作理解很深透。
他在行政办公室好几年了,却发现这个部门其实也有点特性。就以他本人的工作来说,局长一般找他吩咐文稿任务都是在上班之前或者下班以后,一点到下班前的那段时间,他可以弹性控制。反正坐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电话不断也没办法落笔写稿子,索性溜出去逛逛,透透气,正好可以逃避不少闲事和闲话。那机关占据的是一所清朝末年的官僚园林,这个百年的园子实在是太陈旧了,特别黄梅天里它挥发出来的陈腐气息更是无孔不入经久不散,这样的地方,外人看来是精致高雅的,但是长期身处其中的人其实非常闷气无聊。他有时候在池塘边的回廊里踱步,旁人认为他是在替局长构思文稿,不由暗中感佩他的敬业精神。实则他是逃避屋子里的勾心斗角,无聊争宠,宁愿低着头反复一遍遍去数方砖的数额。也数了好几年了,其实闭着眼睛也清楚,那回廊里是横四块、竖六十三块。大家也都知道,这秘书其实是个苦差,是份熬夜的活,再说了除局长本人好像也没人合适去管他,因此也就不会有人来攀比。
他自小喜欢古物,家里原也有点底子,好在那时市场正处于缓慢孕育时期,一切都没有后来那样喧嚣浮躁,他慢慢摸索也玩得颇有声色。在机关这种环境,想要超身事外又不至于显得过分消极,有一个业余爱好是很不错的分身术,其实也是一种障眼法。他于是毫不隐晦自己玩玉的热情,身上隐蔽处随时佩戴着十余件宝贝,还川流不息随时更迭,平日很少有情致跟同事领导谈论单位里的人或事,但是只要一聊到玉器古玩,便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时间长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都说这是个书呆子、玉痴子,甚至局长闲暇时候心情好,也会拿他调侃几句,话里话外倒是没有任何心机和成见,带着点由衷而起的善意的。都知道他有一个好人缘。特别是在这种文化机关里,有文化毕竟还是受人尊敬的,对一个痴气的书呆子,总不能过分苛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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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机关离城中公园很近。他从云薖弄穿出来就是最热闹的商业街中山路,走到商业大厦门口排几分钟的队,两块五买只新出炉的滚烫牛肉饼,用牛皮纸包着先咬开一个口子,让里面的热气散出来,其间他不断换着手抓住热饼,裹挟在人流里从斑马线上匆匆穿过中山路,迎面就到了城中公园大门口。走进公园,在林荫道的条凳上坐下来,绞着腿把饼慢慢吃完,掏出餐巾纸擦擦嘴,然后朝花鸟市场那栋楼走过去。机关里领先的人已经买了手机,摩托罗拉的,他则还是腰里别着逼逼机。倒不是为了别的,他怕这手机,太便捷了,这便捷甚至带着要反过来控制主人的危险,有了它得生出来多少事情?就像此刻他在花鸟市场闲逛,局长或办公室主任抽冷子一个电话过来,旁边是狗叫鸟叫或者市场里其他噪杂的声响,这电话你接还是不接?逼逼机多好,像一只风筝,看着远在天边,却是有一根隐形的线连着,人跟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反正局长的电话号码他记得,转身回到局里也不过一次大解的时段;其他电话拷他,可以回也可以不马上回。
说是一个花鸟市场,花鸟宠物的摊位设在附楼裙房,虽然有通道相连,跟主楼是分着区的。两层主楼里都是经营古玩工艺品店铺,底楼的铺面内容芜杂,楼的里面门对门分割成两排几十间,朝南外墙那一圈又破了墙开出铺面,跟对过一排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形成面对面的两排。这四排店铺大多也挂着匾额立着字号,货品是驳杂一些,有的店无非图个老,民国细瓷、白铜手炉、杂木家具甚至陈年的月份牌,但凡有点年份的旧物都上了架,充其量只能称是旧货铺。有的店主要经营新件玉器之类,但是摆不满铺面呀,也需要另拿出早年收的那些翡翠花片、金戒指、银元、银酒器或者当代字画撑撑场面。这驳杂从铺面门前的过道其实就能鉴察,这里每家门口多少都堆叠着一两件破损的家具、石墩石槽或者其他粗笨大件古旧器物,那些缺了靠背的榉木扶手椅、断了隔板的杂木茶几上,可能还摆放着几盆吊兰或者金钱草,因为水浇得勤,植物倒很青翠鲜活。有的家具虽然残损或许多少还有点市场价值,店主便拿一根细铁链子环绕起来,捆锁于门框一侧,表达一下主权的意思了,诚心要偷的话是毫无困难。这些店面虽然狭窄简陋些,却也一规一制,暗地里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门道。
二楼被分隔成较为敞亮的几大间,那时可没有哪家私人古玩店工艺品店能够撑出这样大的排场,每个大间里面由关系密切的几个老板共享,每人安放几节柜台,各自出货等待买主。每个老板又都有明确的经营重点,或明清古玉,或青花瓷器,或文房杂件,也有专门做海派乡贤字画的。这二楼环境整洁,柜台里货品少而精,价格自然不菲。因为店主多半是术业有专工的行家,你在他们手上很少会买到假货,但是也很难捡到便宜。当时造假尚未兴起呢,他们入行早、眼光毒、经验丰富,实战水平还远远领先于时代。
他偶尔也去二楼上玩玩,但去得并不多。有次看中一块白玉长命锁,到代的乾隆工,两面浅浮雕榴开百子图案,工好还在其次,那样精白的料子实属难得。尤为可贵的这玉色白不说,质地还细润得没一点结构,就是以新玉标准来衡量也是高级货。他心里暗自估算着价格:这种清中期长命锁在北京上海的大拍上都能过万,一般南京苏州国营文物商店里标价也得这个数,找熟人最多打个八五折。私人店铺出现这种品级的货色一般可以开个四五千,也要三千来块才能够成交,高低个几百块价钱也属正常,要看来路成本和货主的心气了。但那一般都是青白玉质,而这一块却是纯白玉细料,怎么说也得是翻倍价格。当他指着玉锁询价,店主开出一万二,还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没吭气,店主却多话:这也就做成了一块长命锁,如果当初雕刻成两块子冈牌,现在值多少?瞧瞧这厚度,如果再切薄一点,甚至可以做成四块玉牌子!一万二不贵,你们也就一年的收入。他是从来不愿得罪人的,这个行业也有很多老规矩在那里摆着呢,不接口笑笑也就过去了。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底楼那些店铺之间闲逛,逛久了就有点固定下来,总是在那几家货品翻新快、价格相对实惠的店铺坐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玩家也是分着类群的。其实市场里这样的店铺并不多,也就三五家的样子,不过对他来讲也已经够了。跟这些老板结识,往往是由一桩上门生意作为开端的,他在这里买到不少小巧而精美的古玉,一块雕着山水诗文的白玉帽正,一个巧雕的渔翁得利圆雕,一块透雕花卉蔓草纹带板又或者一枚带着红皮的白玉扳指,都是在这里淘到。跟他们熟悉之后发现,其实很多好货并不一定在店面上,老板收到东西经常是先戴在身上盘着玩着,自己先得点趣头,顺便把包浆盘出来,那卖相就自然上了一个台阶。他们虽然实力有限,不可能一次性购进很多货品,但是出手一件很快又购入一件,源源不断地细水长流着,说明他们多年浸淫其间也暗存着广博的人脉与门路呢。
同时,他们的眼力也是各有高低,因人而异。有次一位老板拿出个雪白小童子给他看,说是去杭州岳王路出摊,捡了同行的漏,因为料子过于白净,没人敢认,他则将错就错三百元到手。藏在袖管里摸了几个星期,包浆变得水光油滑,玉上还隐隐约约出现了淡黄色的桂花沁,但那玉色却白中开始泛黄。千年的白玉转秋葵嘛,现在变得十分开门了。他几次盯着老板想买,老板却因为已经泄露了成本,又不好意思加价太猛,反而不方便卖给他,只好推脱说自己也喜欢想暂时留一留。过些时日他发现,终究还是被老板出手了,一千三。此后老板就像欠了他人情似的,有些别扭。直到后来便宜收到一副明代白玉绞丝小连环,没加多少价就转让给他,算是弥补了前面的亏欠。这个看似杂乱的市场里,因为还是秉持着熟人社会的旧传统,总能让人心得到一点温暖和宁静,于是就会产生出相应的精神上的依赖感和满足感,令人流连其中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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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一家熟识的店铺门口,却发现卷帘门紧闭。正打算返身走人,对门那家老板恰好站在门口浇花,却主动点头跟他来搭讪:今天对门好像打烊,请进店里来喝口茶?经常看见他出入市场,知道是个玩家。他有点犹豫,这位店里以前也曾粗粗浏览过,东西实在不敢恭维,坐进去怕过路的人看见误以为自己跟他是一路呢。但是招架不住对方的笑脸呀,这情形怎么好意思扭头就走,那不是打人的脸吗。他只好点着头,含着笑坐进去。
估计店里很久没有像样客人了,老板十分客气,泡出了很浓的宜兴红茶,两人不咸不淡闲扯着。这个行业里,客户不问商品来路,商家也是不问客户身份的,彼此又各怀着戒心,因此如果相互不很熟悉的话,往往就没什么话好深谈。这个老板年纪虽然不轻,却主动攀谈着并没什么忌讳,很多不该问的他也问,不该提的他也提,其实问了也是白问,人家是不会接你的口,即便敷衍几句也未必就是实话真话,他却一点知觉也没有。有的人就是如此,哪怕在这领域里已然时日不浅,可其实他从来也没有真正走进过这个行业的内里,多少年也只能算是个外行——可老板却觉得自己在这行业里有一定资格,并且所知甚多,阅历甚广。他保持着笑容,等着喝完两开茶,好起身告辞。
老板说现在是小辈英雄的时代了,很多年轻人的眼光比那些老藏家老玩家还老辣,他说着就从柜子上搬下一个碧绿色玉跪人来:一次有位年轻人就一眼看懂这件是商朝的东西,很多老人却连什么材质也看不明白!他看着这件绿玛瑙雕件心里一阵发笑,这热水瓶似的一件仿货,比安阳妇好墓出土的原件可放大了十倍都不止,原件收录在《中国玉器全集》里,这书是最基本的玉器图录。他没搭老板的话,推脱说自己玩明清玉器,对高古玉器所知有限,老板闻言用手指指进门处的那节玻璃柜台:里面有些明清玉器不错,请随便看看。他乘机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柜台那边去观看,准备意思意思就乘势抬腿出门,那样便可以完美地“抽签”离场了。
柜台里面小零碎玉器层层叠叠,都是些地摊上收来的河南货,灰尘扑扑的,似乎在诉说主人长期以来的灰心丧气。他看了一圈,刚打算一只脚朝外面迈出去,忽然余光瞥过,发现角落里一只青白玉小兽昂首挺胸,十分有神。那只脚不由自主就往里缩了回来,老板发现了他的神情,马上凑过来,得意道:我说还值得看看吧。
他用手指了几件玉器,老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到玻璃柜台上面。
他也是一件一件拿在手里看,看到那只小兽时候,只是简单地扫了几眼就放下。其实看似漫不经心,关键之处已经观察清楚了:这是一只仿六朝造型的貔貅,龇牙奋目,扭臀阔步,头、身、尾三点呈流水S形,富于动感。眉毛都用阴刻线丝丝缕缕刻画出来,尾巴不是汉魏六朝时期常见的两股分叉,也不是明清时期常见的丝毛长尾,而是分成五股紧贴在尾根部,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每股上都精细地丝着毛,跟唐代石像生的处理方式有点接近,饶有古意了。它昂着头,嘴齿部用管钻对穿,又碾磨出唇齿线条,牙齿一粒粒都做出来,两对獠牙也苍劲有力,在咧着嘴笑呢。东西是件小东西,可做得精到,线条没有一点蹦茬,均是纯熟的古代砣具手工所为,这是件乾隆时期宫廷工艺的仿古杰作。毕竟也两百余年的历史了,貔貅前胸有一绺淡黄的汗水沁色,前脚处有一点小小磕碰,略微有灰尘沁进去,不仔细看都不容易发现。因为质地是最紧致细密的青白色和田籽料,工艺又是如此精细,造型十分罕见,这貔貅乍一看就跟新的一样。
老板翘起大拇指夸对方眼光好,说挑出来的这几件都是真品、精品,他则每件都问一问价,老板逐一作了回答。貔貅开价是一千,他心头一颤,没声张。
这时,他们同时听见一阵清亮的蟋蟀虫鸣,老板觉得奇怪,四下张望寻找秋虫身影。他从皮带上摘下逼逼机一看,是局长的电话,连忙打招呼:领导找了,得赶紧回单位。老板眼看生意就要有眉目,却横遭突变,倒先有点急了,连声道:优惠,可以优惠!
他随手拿出貔貅,那先买个小东西玩玩,实价?
八百,八百,老板张开拇指和食指,使劲摇了一摇。
好!慌乱中他似乎无心恋栈,立马同意了。
老板眉开眼笑,终于是成交了一笔。
他一摸口袋,却发现钱没带身上,只掏出一把十块五块的钞票,老板脸色一僵,站定在一旁,等待着他继续掏。他却把钞票往口袋里一塞,拔腿往门外快步疾走,一边回头问:明天几点开门?我上午就来付钱。
老板眼睛里的光头顷刻涣散,挺直的腰板一松,低头漫口应声道:九点。连他自己都没把握对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
这样事败垂成被放鸽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老板深感沮丧,一屁股坐回到里面茶桌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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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老板撅着屁股正拿钥匙捅地锁孔呢,蓦然一侧脸,觉察身后晃着个人影,倒猛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却是他,笑容随即浮上脸庞,脱口笑道:你真的来啦?
怎么会不来呢,一夜没睡好,早就来了,转了好几个圈了,看见老板的身影这才走近来——他点点头,没多话。这个时候话越少越好。
老板没来得及去开灯,马上“哗”的拉开柜门,拿出昨天那只貔貅来,塞进他的手中。他则紧紧攥住,没动声色,另一只手掏出一卷预备好的钞票递过去。
老板被感动了,实话实说:昨天以为你要放我鸽子,没想到这么诚信,开张生意,再找你五十!
他没肯松手,接过一张五十元钞票说,谢谢,谢谢。
老板顿了一下,说:这件玉器我可不打包票啊,你是行家,东西要你自己看好,我卖的可是新货的价格。——心里发虚,把丑话先说前头了,其实也是个聪明的人。他笑笑:我心里有数,就买个喜欢。
此时,老板才感觉生意是铁定成交了,迟疑着欲言又止。他问老板有何见教,老板却反问道:这件玉器,你看是新是老?
他也是明人不做暗事,把玉器藏进口袋,笑着答:我看是清朝东西,但大多数人会说是新货、假货。
让你说着了,老板拍了记巴掌,道:这才是真懂的行家!也不必瞒你,这件东西在我手上前后卖出过两次,被退货了两次,一次卖得比一次低,我都完全丧失信心了,今天才算碰到个识货的明白人。老板说完又有点后悔,怕对方反悔,微斜着目光窥测了一阵对方神色,发现并无异样,才定心。他总算是管住自己的那张嘴了,要请他进去喝茶。
他说等会单位里有事,不敢长久耽搁。正准备转身离去,老板抢上一步,拉住他手握住,又使劲抖了好几下。说:这件东西我心里明白,肯定是老玉!我前后跑了好几趟荡口古镇,从一位八十多岁老人家手上亲自铲出来的,可是世人不识,楼上那几位行家都摇头,我又有什么办法?
发表于《北京文学》2021年第4期
转载于《小说月报•大字版》2021年第5期